正月十四清晨,林苏出了醉客居,前往监察司。
身为监察司的人,就得上班,不管他有多么不喜欢看到监察司里的那几张脸,身在官场也是身不由己。
监察司相比较其他的朝廷六部,还是清静些。
毕竟嘛,没有多少人愿意到“以找别人麻烦”为毕生使命的地方溜达。
他见到了几个监察使,其中也有两个跟他一样品级的五品监察使,陈东和李致远。
陈东比较年轻,三年前的殿试进士,考试排名不高,几乎是垫底的存在,所以第一次赐官也才是从七品,但仅仅三年,混到了五品,跟状元郎林苏一個级别,牛吧
李致远就是另一个极端了。
他十二年前圣进士出道,当时赐的官就是从五品,他花了整整十二年,才去掉了一个字从。
林苏瞅着他这张满是岁月风霜的脸,就象是看到了十二年后的自己如果他的处境不变的话。
但他低头瞅一瞅李致远身上洗得发白的官服,还是多少有些安慰,至少,本帅哥在“钱途”上,大概率混不成这幅模样。
他与两人也只是施上一礼就擦肩而过,进入他顶头上司的办公室。
朱时运过了一个年,又胖了一圈,宽大的官服穿在他身上,显出了几分滑稽,看到林苏,他的笑脸有如庙里的弥勒佛
“林大人,陛下给你的休沐假可是太长了些,这都有多久没见了”
“三个多月吧”林苏笑道“这三个多月,可不全是陛下给的休沐假,其中两个月我在西州也是苦差,大人可得明鉴啊。”
“那是那是目前还是正月,正月不告状乃是民间惯例,所以这些时候司里清闲得很,林大人如果牵挂家中老不妨先回家里住上一段时日。”
“大人你对下官的关爱,下官铭记于心,下官这几日还是正常上值吧,过了上元节,下官想巡视下江南各地,毕竟身为监察使,也不能只等着别人上告,还得自发地下到地方,才能掌握第一手资料,好为陛下分忧。”
“林大人真是勤政啊,实为官场楷模”朱时运跟他应付一通,让他去了自己的办公室。
林苏身为五品监察使,还是有一些特权的,至少,他有一间自己的专用办公室。
尽管这间办公室他从来没有进来过,依然有衙役定期打扫,收拾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
今天,正月十四,他第一次进了他的办公室。
一名杂差进来,给他倒了茶,然后垂手立于门边,等待吩咐。
杂差,也是司里配的,五品以上级别,可配专用杂差,打扫卫生、收拾办公室,还帮大人做一些比较“个人”的事。
这名杂差大半年都没见到他自己的主子,虽然清闲得很,但清闲得心里发毛,在司里地位全无,时刻盼望着大人回来,今天总算是回来了。
“你叫什么名字”
“回大人,小人李三。”
林苏瞅着杂差身上的衣服,如果没看错的话,这衣服跟麻袋的品质是一样的,真不太象个监察司当差的,随口就问了“你的工钱是多少”
“回大人,每月一两三钱。”
一两三钱林苏好吃惊,监察司里的杂差,工钱这么低吗
李四有些不好意思,跟林苏说了,司里的杂差也分三六九等的,最高等级的杂差,是给司正雷正当差的,月工钱明面上就是五两银子。
他是最低等的。
林苏明白了,他的杂差嘛,不选最低等的,天理也不容啊
林苏笑道“我这人倒霉,连带跟我的人也倒霉,目测你会是整个监察司混得最惨的杂差。”
李三陪笑道“大人这你可就错了,张老二羡慕死我了,前几日还想跟我换呢。”
嗯还有比你混得更惨的
李三给他添了回水,笑着解释,张老二啊,跟他李三是同乡,同时进的监察司当差,他分配给了李致远大人当杂差,去年年底一盘存,大人,你知道他一年拿了多少工钱吗倒贴三两他家原本还指望给他说个媳妇,这下又泡汤了。
一整年辛苦当差,到头来倒贴
玩的什么名堂
李三说,倒也不是司里扣工钱,是李致远大人,这位大人怎么说呢其实发内心,我们这些当杂差的都挺服他的,他不贪不占,出去办差呢,看到那些穷得揭不开锅的穷人,还于心不忍朝里面搭钱。
他自己的工钱也就那么多,七搭八搭的,总是弄得自己身无分文,让跟着他的杂差怎么办总不能看着大人饿死吧在外面的开销偶尔由杂差来贴补,一次一点一次一点,最终一盘算,一整年的工钱都搭进去了不说,还倒贴。
李致远
林苏依稀从这位大哥身上看到了一条熟悉的人影又一个曾仕贵啊
“大人,你有没有看见李大人刚才的脸色”
“有挺阴沉的,怎么了”
“他刚刚跟上头吵了一架”李三的声音压得很低。
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