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从未有过,但却似乎真实存在的回忆,在“孟真”这个名字出现的瞬间,钻进了白研良的脑海中。
他本身已经接受了自己是来自雾界的无名幽魂,但这一刻,这一段莫名其妙的记忆,却将他的心绪完完全全地打碎了。
————
记忆里,那是一个孩子。
孩子很小,父亲在他还没有记忆的时候就过世了。
也许是父亲和母亲都从事着一些奇怪研究的缘故,孩子很小的时候,家里就存在一些在外人看起来很奇怪的规矩。
比如要在太阳天出现就必须撑伞,又比如饭菜不能吃热的,就算是刚做好的热饭也要放凉了再吃。
听起来的确很奇怪,但从小就这样被教育的孩子并不觉得奇怪。
而孩子的家,听母亲说,他们世代居住在古树通幽之下,从未离开过古树覆盖的区域。
从小包围着他记忆的,就是那片阴凉的,遮天蔽日的树叶穹顶。
所以,就算是太阳天,孩子也很难晒到太阳,他要跑出很远很远,才能跑出古树遮盖的范围,出现在阳光下。
他只能眺望。
树下和树外仿佛有一股看不见的力量,孩子很难知道树荫外的世界,树荫外的世界也很难闯入这个地方。
而琐碎又奇怪的规矩,也早已和常人看起来有些不可思议的事物融为了一体,让孩子已经习以为常了。
有些事,至今他至今也弄不明白,究竟真的发生过,还是那完全就是个幻觉……
他记得那是一个朦胧的黄昏,母亲却和往常有些不太一样,没有再继续做她的研究,而是站在古树粗大的树干下,温柔地看着他。
“想爸爸吗?”
黄昏这个时间段,把一切都变得模糊。
孩子瞧向发出声音的母亲处,却发现世界微微有些扭曲,就好像母亲随时会消失一样。
爸爸?
他从有记忆开始就没有见过爸爸,母亲为什么会这么问?
但,迎着母亲的目光,他只好点了点头,其实他并不太思念从未见过的父亲,也没有人告诉过他,父亲究竟是怎样的一种角色。
妈妈今天怎么了?
“想……”他言不由衷地说着。
母亲似乎有些开心,她慢慢走向了孩子,一身白色的衣裙,让她显得格外优雅美丽,宛如一朵淡淡的,随风摇曳的花。
“今天,妈妈告诉你一个秘密。”
她到了近前,摸了摸孩子的脑袋。
“其实,这里并不是我们的家乡,也不是你爸爸的家乡,我们都是客人。”
她一边说着,一边微微抬头,看向树冠外的世界,也分了几缕目光看向树梢。
客人?
可是,母亲一开始不是说,我们世世代代都住在这棵大树下吗?
孩子的年龄太小,一时间不太能明白母亲话里的意思。
“是啊,我们是客人,我们和这里的人……不太一样。”
母亲忽然牵起了孩子的手。
“走,妈妈带你去看看。”
本是黄昏,不知何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母亲拉着孩子的手,慢慢走出了家门。
这还是孩子第一次出远门。
平常他只是抬头望一望远处的世界。
不过……夜路真难走。
孩子被母亲拉着,他感觉,今天妈妈的手好冷好冷。
而且,家外面的世界,路真的好复杂。
如同蛛网一般交织,母亲拉着他,仿佛一直在原地打转,其实,却又一直在远离家的位置,走着走着,孩子忽然扭头一看,“家”,似乎产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它好像……变成了某种极为陌生的东西。
好在时间还不算太晚,可是路上只有孩子和妈妈两人,不知何时出现的月亮显得毛茸茸的,发出晦暗的光。
暗黄色的光芒洒在大地上,让一切都显得有些变形了。
就连夜空,也好像被左右各一只大手,拉扯着向无垠的黑暗中延伸。
孩子被妈妈领着不断朝前走,直到走得脚都开始麻木,孩子忍不住问:“妈妈,我们还要走多久啊?”
夜空也昏暗的大地都开始扭曲,世界仿佛突然变成了一个正在被孩童拧动的万花筒。
到底走了多久了?
孩子扯了扯妈妈的衣袖,妈妈从上往下瞧着他,只是笑着,并不作答。
“妈妈说好,要带你见一见这个世界的人……你看。”
话音刚落。
母亲白色的长裙宛如一个不断鼓胀的水泡,从粘稠的黑暗中往外膨胀,在孩子呆愣的目光中,那位优雅的女人,变成了一个灰白的,四肢扭曲的人形异物。
“妈……”
孩子惊呆了。
他不知道害怕,他不懂得害怕。
从有记忆开始,他所知道的一切都是母亲教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