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接着游历一番,增长课堂以外的阅历。
可人家姑娘的家人,在不清楚稷儿身份的情况下,肯定该给女儿安排婚事了,所以蔡婳才有此一说。
猫儿却道:“你可知晓,此事我是怎知晓的么?”
“怎知晓的?”
“玉侬告诉我的.”
“稷儿告诉玉侬了?”
这很正常,宫里年岁稍大的孩子,都和玉侬亲近,甚心里话都愿意说给她听。
“嗯。”
听猫儿确认,蔡婳不由吃醋,骂道:“兔崽子!老娘这般疼他,心里有事了却不找我,偏去寻玉侬那傻姑!”
猫儿翻了个白眼,却也没有计较自己的儿子被骂了兔崽子,只道:“他若与你说了,你会同意?”
“自是不同意!一个教书匠家的女儿,能有甚见识?稷儿若喜欢,日后至多收进东宫做个侧妃,太子妃万万轮不到她!”
“教书匠怎了?本宫父亲当年还是个皮匠哩!”
嗯,这反驳十分有力!
皮匠女儿都能做皇后,教书匠的女儿为何做不得太子妃?
蔡婳自是听出猫儿有中意那唐家小娘的意思,不由错愕道:“赵猫儿,你莫不是疯啦?你连见都没见过那唐家小娘,竟真打算让稷儿娶她做太子妃?”
“稷儿自己喜欢,奈何?”
猫儿说的坦然,可蔡婳却一点不信这个说法.虽陈初一直强调,给孩子充分自主权。
但现下太子妃,便是未来皇后啊!
这么重要的角色,怎可能完全没有政治考量?
和军方联姻也好,和文官联姻也好,怎也比找个教书匠的女儿强吧.想到这些,蔡婳忽然心里一动,隐隐猜到了猫儿这般做的原因。
猫儿也不和蔡婳卖关子,径直道:“若照蔡姐姐想,太子妃是从军将女儿中选,还是从文臣女儿里选?”
到了现下,有些当局者迷的蔡婳已明白过来不管从哪边选,总会让另一伙人失望。
军方或许觉着自己这边和陛下更亲近,但蔡源、陈景彦、西门恭这些人,谁不是早早压上了身家,跟着陛下出生入死过几回?
“可也不至于这样吧?”
蔡婳自幼养成的等级意识,这辈子也改不过来了,只觉为稷儿选个民女做太子妃,太委屈他了。
可猫儿却又道:“民女这层身份,对稷儿来说,兴许还是个优势.”
蔡婳用了几息稍一思索,明白了猫儿是在说,平民出身的皇后,会让万民更觉亲切就如同猫儿自己,当年陈初仅靠蔡州一府之地,平定淮北流贼、入主东京,便少不了猫儿在水患时期帮他笼来的巨大民心。
便是后来闹出了宣德门事件,整个士林敌视陈初,却也未能在淮北地界带起任何节奏。
那时,和灾民同住数月、为将士们纳鞋、赶制军粮的猫儿,已化身了救苦救难的菩萨娘娘。
这份感情,自然而然会投射到陈初身上。
但这种事并非是只靠演便能演出来的,像阿瑜,会因为一个豁口破碗而犹豫不敢喝水,可猫儿可以卷起裤管踩在烂泥里为灾民煮粥。
这便是出身底层带来的天然亲近。
听了这些理由,蔡婳仍觉不够充分,猫儿对她可算毫无保留了,继续道:“除此外,还有一桩事咱们渐渐老了,四大农垦日后总要找年轻人接手吧?”
“你想将这产业交给未来的太子妃?”
“嗯只有沾了皇家名头,旁人才不敢打田地的主意,以免你我百年之后,人亡政息,陛下这番心血被人蚕食”
这点蔡婳倒不怀疑.如今陛下尚在,某些小报上还不时叫唤两声,要求四大农垦将名下大楚半数耕地交给朝廷。
朝廷是谁?
朝廷还不是那帮文官的么.
若将耕地划归户部,待陛下故去,不出三十年,耕地必然又会快速集中到某些人手中。
如今,大楚税赋六成来源于商税,随着近年泉州市舶司肃清了南洋海匪、陈伯康在吕宋诸岛站稳了脚跟,海外贸易为大楚带来了丰裕财政。
可文官千百年来就爱吃独食,他们若不能完全掌控财权,借此压制武将和君权,就睡不好觉似得。
猫儿这是想培养接班人了,好在文官掌控的财权以外,继续保留一条皇家财权。
这般情况下,太子妃的人选无论出自文武,都有隐患。
而没有根基、且不会倒向文武任何一方的民间太子妃,便成了最稳妥的选择。
蔡婳没想到,猫儿竟为稷儿谋画了这么远,不由悠悠叹道:“果真是父母为子女计之深远呀可是你至今未和稷儿好好谈过,怎知他和那唐小娘能成?”
“嗐!蔡姐姐今日这脑子怎这般不灵光?稷儿将此事说与玉侬,不正是想借玉侬之口说给你我听么?他定是怕你我不同意,才以此做了试探”
“这小兔崽子,年纪不大,倒学会迂回作战了!”
景阳门内、开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