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送回来,还有什么理由发兵攻打?
自古以来,便讲究个师出有名。
大楚势大,又拥有舆论霸权,我们说柴崇在交趾,那他就在交趾!
这理由,可比后世那管洗衣粉合理多了。
可明白是一回事,接受却是另一回事,陈景彦一听陈初又打算对交趾用兵,当即道:“陛下,自打阜昌十一年,齐金河北交战以来,我朝连年用兵,如今国朝新立,天下甫定.当休养生息,再图后谋。”
在文官看来,如今大楚的版图已经够大了自周立国,便未再染指的河北路不但归了大楚,沃野千里的辽东也已纳入版图。
那西夏如今已成了空架子,太子在临安为质,东京大败后拼凑出的最后一点军队,也被陈初强留下来分别驻在辽东和河北。
郑国公所率的数万大军,至今仍驻守在西夏都城兴庆府照此下去,用不了几年,西夏去帝内附、变国为大楚州府,几成定局。
这么大的地盘,还不够么?
要知道,一直打仗对诸军将领最为有利,比起周国时文官稳压武夫一头的状况,大楚内部的文武已达到空前平等地位,若再让军将的名望继续涨下去,以后武将不得像早年文官欺负他们那样欺负文官啊!
除了这一层原因,还有另一桩事陈景安此次南来,便是受了众同僚嘱托,劝陛下不要继续在临安盘桓了,当早日回京。
可一旦南境战事再起,为了缩短信息传递的时间、便于指挥,陈初很可能继续留在临安。
这对于唯恐陈初迁都的东京众臣来说,实在不是一个好消息。
面对陈景彦的劝说,陈初斩钉截铁的回应道:“朕意已决!”
随后又意味深长道:“柴崇一事,朕本可不告诉诸位,只说朕已收到情报,柴崇逃去了交趾即可。但朕主动讲出来,便是不想君臣之间有所欺瞒”
历来,臣属对开国之君所能施加的影响便不大,陈初平日礼贤下士、从谏如流,那是个人修养,也是他对各位重臣的尊重。
可一旦他下定了主意,便只需大臣执行就是了,多年来,在他面前玩卖直沽名那一套的人,从来没有好下场。
当年的陈景安阻挡不了宣德门事件的发生,如今的陈景彦自然也劝不住陈初谋图交趾的决定。
延德殿内,因此时并不算太融洽的君臣奏对而安静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陈初忽而叹了一声,罕见的耐心解释道:“颍国公方才说的不错,自阜昌十一年淮北军出征河北,七年来,朕同麾下将士便枕戈待旦,征战不断.”
说到此处,陈初顿了一顿,语重心长道:“正因如此,战事才不能猛地停下来啊!”
那边,蔡源已化身陈初嘴替,缓缓道:“不错,数年来,整个淮北都处在战时状态,冶铁所之下,各场坊共计九千余大匠、工人,经年为我大楚将士打造铠甲、兵刃、火铳;各家纺场上万女工为我楚军制作军衣、军帐、军毯、被褥;皮革厂制作军靴、内衬皮甲,另有罐头厂、便携军粮坊”
说到此处,便是反应慢的也都明白过来。
特别是徐榜,看向大哥的眼神十分羡慕.他并不是不想帮初哥儿说话,但每每老是反应慢上那么几息。
就像眼下,若不是蔡源细数淮北各项依附于作战的军功产业,他还想不到这些呢。
看来,这嘴替也不是谁想当就能当成的。
而蔡源还在继续道:“以上种种,每名工人背后便是一个家庭,数万工人,便事关数十万百姓的吃嚼,若战事骤然停歇、大楚刀兵入库.这些工人,何以养家?”
上首,陈初紧接补充道:“经历年扩张,我淮北军已有二十万众,除此外,河北路汉辽奚军、辽东屯田军、刘齐旧厢军、西北军,以及江南前朝周军,粗略统计,已达百万众战事骤止,这么多人如何安置?”
翁婿俩一唱一和,似乎不打仗就要亡国一般。
但旁人确实找不出逻辑漏洞俗话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淮北众多产业工人早已习惯相对优渥的薪俸,若军队一朝削减订单,大伙收入爆跌、或直接被裁汰,已有一定组织能力的工人难保不会成为一股不安定因素。
至于百万将士,更是需谨慎安置。
毕竟,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吃饱之后才可高谈主义。
但怎样安置,同样是个难题。
陈景安思索半晌,最终颓然道:“先贤曾曰:国虽大,忘战必危,好战必亡.难道我朝永远打下去?”
“自然不是。”
陈初摇摇头,“但需要一个缓冲时间,朝廷以税费调整为手段,鼓励各场坊进入出海外贸产品生产行业,引导淮北完成从军工到民用产业转型,以四洲五洋供养大楚一国,若能在此过程中诱发工业革命,可保我大楚万民三百年富足。
同时逐步裁汰各地有极深家族印迹的地方军队,以淮北军为根基,编练一支职业化军队。但在此之前,朕需先完成早年对将士们的承诺”
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