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八,早朝前。
称病半月未曾上朝的大理寺卿周炜出现在了宫门外。
周大人一露面,江南官员顿时塌实不少.昨日谏院右补阙左韶被西门发从大理寺监牢提走,众官人人自危。
大理寺监牢,好歹是自己人的地盘,在周炜有心照拂下,自然不用受罪,可被凶神恶煞的西门发带走,谁知道会遭遇什么。
今日周大人突然上朝,想必是要将大理寺从西门发手中夺回来。
此时的周炜如同江南官员的主心骨,众官员纷纷上前问候,言语间颇有点让前者为大家做主的感觉。
梅汝聘自恃身份,没有上前凑热闹,站在人群外围,却觉.好像少了点什么,随后才意识到,平日经常跟在他身边的郑宏祖此刻仍未出现。
正打算找人问问,却见宫门开启,梅汝聘只得将此事放到一边,整理了一下官袍,随众官入宫上朝。
“有事早奏,无事退朝”
随着司礼内官的吆喝,今日早朝正式开启。
周炜手持笏板,率先出列道:“陛下,臣闻昨日傍晚大理寺发生了一起骇人听闻的殴斗事件,臣为大理寺卿,臣有罪!”
“周大人中气十足,想必身子已大好了?”
御阶之上,陈初语调平缓道,说是关心,语调未免稍显冷淡了些;说是讥讽,可陈初说的又十分认真。
“谢陛下关心,臣已痊愈。”
周炜只当听不出来,紧接又道:“臣御下不严,方致这般有损国体的事情发生,臣愿领责罚”
这周炜忽然这般高风亮节,自然不是认怂了若他一个不在场的人都受了罚,那昨日挑起事端的主犯西门发,只会受更重的处罚。
周大人既然出面了,势必要想法子将西门发逐出大理寺。
宝座之上,陈初笑了笑,缓缓靠在了椅背上。
下方,首次上朝的中书省秘书郎陈英朗出列道:“昨晚,陛下已着下官拟制,大理寺正西门发虽公忠体国,但处事急躁了些,着:罚其三月俸禄,以儆效尤至于周大人,事发时并不在场,免于惩罚。”
好一个以儆效尤,罚俸三月便是以儆效尤了?
这样的处罚结果,众江南官员自是不认,大理寺正如此要害的部门,若由那粗鄙无礼的西门发掌控,日后大伙有的苦头吃。
可.说话这人是陈英朗,此事便不由得众人深思了。
陈景安原是安丰执宰,安丰朝归附后,陈景安虽暂时未领实职,仅以县公的勋贵身份上朝,却没有一人敢小看他。
也正是因为没有实职的牵绊,他刚好可以在近来的朝堂争斗中保持一个相对中立的身份。
对此,江南官员倒也乐见陈景安保持沉默,对他们来说已是一个可以接受的结果。
可今日,陈家父子同朝,陈英朗却旗帜鲜明的站在了淮北系一方,站在百官前列的陈景安捧着笏板、低着头,和平日没甚俩样.这便耐人寻味了。
陈家这是要彻底背离士绅阶层么?
有此突然变故,江南官员气势一滞。
但梅汝聘的女婿左韶至今还被关押着,他见本方士气低落,不由着急,当即出列,一脸委屈道:“陛下!臣素来与西门寺正无有私怨,臣身为谏议大夫,本就有监察案件审理之责!昨日西门寺正殴打微臣,并非只是损害官员体面,实则是其将大理寺当成自家衙门,无视朝廷法度.常此以往,国将不国啊!”
想救女婿,必须先扳倒西门发。
“梅大人言重了”
嘴上工夫,自然不用陈初亲自上场,只听蔡源慢悠悠讲了这么一句,随后才出列道:“西门寺正出身草莽,脾气暴躁了些,改日本相命他亲自登门致歉.”
你说的轻巧!梅汝聘正想开口反驳,却听蔡源又道:“再说了,如今大理寺正值用人之际,若西门寺正无法履职,那大理寺便没了主官,接下来还如何办案?”
众官皆是一愣,周炜和梅汝聘更是齐齐看向了蔡源.这老头莫不是睡昏了头?
咱周炜周大人才是大理寺卿,如今周大人病愈,自然可以返回大理寺主持工作,那西门发算什么大理寺主官?
“蔡相何意?”
身为江南官员之首,陈伯康不得不主动问了一句。
却见蔡源朝陈伯康拱了拱手,不紧不慢道:“昨夜,御史郑宏祖忽至临安府衙自首,言道六月间曾收受周逆赠银,同时还供出一份和周廷秘密联络的官员名单,其中便有周大人的名字!”
“竟有此事!”陈初面色凝重,言语间明显有股怒火。
而垂拱殿内,哄一声吵嚷了起来。
有人低声议论、交头接耳;有人登时面如死灰、冷汗岑岑而下;也有人在低声替周炜抱不平,“攀诬!绝对是攀诬!”
梅汝聘听到郑宏祖自首,不由僵在原地.
周炜一脸怒容,在大喊着什么,声音却淹没在喧闹背景中。
“肃静!肃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