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猛烈刺眼。
张狱监只看见阳光中人影憧憧,虽没看清来人是谁,却知必定是自己人,不由连滚带爬再前行几步,同时喊道“女囚暴乱,速速格杀”
前方顿时响起一阵刀兵出鞘之声,可紧接,却是一声极为不满的呵斥,“收刀,收刀谁让你们动刀的”
听闻有人阻止,张狱监不由大怒,喝道“瞎了你的狗眼,看不见女囚已逃出来了么快快镇压,若放跑了囚犯,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甬道内外登时一静随即,一名身穿甲胄的将官从阳光里大步走近,趴在地上的张狱监抬起头,尚来不及看清对方长相,来人却已揪着他的发髻将他提了起来。
啪啪
两记清脆耳光后,却听这将官低吼道“枢密院承旨、钦差罗大人,江宁知府桑大人当前,你骂谁瞎了狗眼”
“”
张狱监捂着迅速肿胀起来的脸颊,如坠云雾枢密院承旨、钦差罗大人
听起来官不小,但张狱监却不认得此人,可知府桑大人是谁,他可清楚的很
女监暴动,这么快就惊动了知府大人
视线逐渐适应了光线,张狱监终于看清站在大门处的各位大人当先一人,身穿绯袍,他身侧,便是半躬着身子的知府桑延亭。
但两位大佬的目光却都看向了甬道深处的女织工们林巧儿等人听说知府大人来了,吓的赶忙跪地。
可那丁娘子却同薛大姐等十余位妇人依旧昂首立于甬道内。
这等贱民罪妇见了钦差、知府如此无礼,可两位大人脸上却不见任何恼怒,反而隐现纠结神色,似乎在犹豫如何和这帮妇人开口讲话。
正此时,外间突然响起一道撕裂空气般的呼哨,紧接一声沉闷巨响,地面微微一颤,监牢内灰尘簌簌而下。
这一声,像是提醒了罗、桑两位大人此刻处境,前者侧头看了桑延亭一眼,桑延亭这才舍弃所有傲娇,赶忙在两名军将护卫下上前几步,遥遥朝丁娘子几人道“本官现已查明,仲秋估衣巷口一事,和尔等无关,你们可自行离去了”
跪在后头的林巧儿等人惊喜抬头,却又觉无法理解
可前方的丁娘子没露出任何喜色,甚至语出惊人道“知府大人,我等不明不白被羁押于此,有伤名节,江宁府若没个说法,我们不走”
“”
桑延亭不由恼怒,他能至此和一帮罪妇和善说话,自然是迫于无奈城外齐军已开始炮击、登陆了,江宁必然不守。
对方停火和议的条件,江宁府确实做不到,但为表诚意,人家提出的第一条释放力夫、织工的要求,总得答应吧。
却没想到,她们反而拿乔了起来。
不过,一直站在后方的罗汝楫却远比桑延亭敏锐,听到那丁娘子开口说话的口音,迅速察觉出了猫腻,只见他一脸和善道“这位娘子,可是淮北人士”
“祖籍淮北唐州朗山县。”
丁娘子不疾不徐答道十几年来,淮北动荡,便是有早年间淮北人跑来江宁谋生、乡音未改也不稀奇。
可罗汝楫的问话,让桑延亭马上反应了过来淮北、唐州、朗山,那正是楚王早年间起家之地附近。
再联想江宁仲秋之乱后,齐军的神速反应,桑延亭已大致猜到了这位镇定自若的娘子,绝非普通织工那么简单。
即使能想明白,但也没甚意义了。
晋王要的由头有了,大军已兵临城外,再去议论仲秋一事,还有甚意义。
正思忖间,外间又是接连两声闷响这次动静更大、距离更近。
犹如一道道催命符。
见桑延亭黏黏糊糊,罗汝楫不由大急,忙越过前者,直接对丁娘子道“这位夫人,有甚诉求,尽管开口,桑大人一定会尽力满足。”
“是是是”监牢闷热,桑延亭以袍袖轻擦额头汗水。
“旁的诉求,以后再说。但现下,请知府大人处置此二贼”
丁娘子伸手一指,指向石家兄弟
“这两人是谁”
桑延亭此时才发现监牢内还有这么两号人物两人一看就是泼皮装扮,怎进了这守卫森严的大狱
待薛大姐简略将大狱内的肮脏龌龊事一说,便是桑延亭也觉脸上挂不住,赶忙低升对身边将官道“速速将此二贼收押,日后斩首以平民愤”
“莫要日后了,择日不如撞日,此时此地正合适”
说也没料到,一个妇道人家竟能讲出这般话,众人不由齐刷刷看向了丁娘子。
杀两个泼皮没甚,但被一个妇人逼着杀人,大伤江宁府面子。
石大石二也想到,往日可以被他们随意当做玩物的罪妇,竟随口说出要将他们当场斩杀的要求,更可怕的是,知府老爷却对那罪妇隐隐有些畏惧一般,似乎要答应下来。
一时情急,两人几乎同时开口道“张狱监,救我啊张狱监,快向知府老爷开口替我们求求情啊”
“”
本就脸颊高肿的张狱监霎时脸色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