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如此,当张小尹赶到时,拥有着绝对人数优势的金国叛军已然攻入了督抚府后宅。
上百亲兵,以及王伯龙一家同下人仆妇被围在后两进宅院中。
地形一窄,兵变一方的兵力优势便发挥不出来了,双方在院子内缠斗于一处,竟一时分不出胜负。
见此,在前院督战的苏晟业当即招来营正庞大固,只嘱咐了一句,“放火”
城中建筑多以木料为主,放火有风险,但为了速战速决、减少己方伤亡,已顾不得许多。
庞大固得令,稍作准备,便命手下士卒将火箭射向了王伯龙一家藏身的二层小楼。
不多时,小楼便四处起火,楼内女眷惊慌尖叫不绝于耳。
庞大固似不忍观看,悄悄撇了脑袋,与他并肩立于一处的苏晟业却冷冽道“踏上了天下这盘旗,便要有儿女家眷也被绑上沙场的觉悟。王伯龙贪墨你们的抚恤、粮饷时饿冻死了多少将士家眷他可曾不忍心过”
说话间,却见火势越来越大的阁楼大门轰然倒地,火海中,王伯龙正在疯狂挥剑,将妻女一一刺死,口中不住喊道“都死,都死都死了也不能便宜了外头这帮贼军汉”
几息后,须发、衣袍皆燃的王伯龙跑进院内,胡乱挥舞几剑,终于耐不住火舌舔身之痛,倒地翻滚,哀嚎不已。
他这般模样,登时让院内所剩不多仍在顽抗的亲兵气势为之一滞。
耳听王伯龙叫声凄惨,张小尹身旁一名兄弟,持刀上前,想要补刀了却王督抚痛苦,却被满脸怒容的卢四升蛮横挡住。
小尹将那名兄弟拉回,盯着在地上打滚嚎叫的王伯龙,面无表情的解释道“四哥妻儿都被饿死了,全赖王督抚贪墨所致,你心疼他,他可没心疼过咱”
十几息后,王伯龙声息渐弱,慢慢挺直了抽搐颤抖。
冷冽冬夜,弥散着一股皮肉烧焦的香味。
仅剩几十名亲兵再无一丝抵抗意志,接二连三弃刀投降。
见此,苏晟业终于展颜一笑,深深吸了一口混合了烤肉味道的空气,一脸陶醉道“真香,饿了。”
“”
见惯了战场残肢断臂尚无惧意的庞大固闻言,胃里一阵翻涌,差点吐出来,不由得偷偷打量了一眼作书生打扮的苏晟业奶奶滴,军统里都是些什么怪物啊
戌时末。
一部分休假在家的汉军惊闻城中变故,纷纷走出家门,却因失了组织,直用了大半个时辰才成群汇聚了数百人,赶来了厮杀最为激烈的督抚府。
苏晟业带人出府时刚好和这群人迎面撞上,双方都是一怔,但庞大固、丁国忠等人披甲持刀、满身血腥;休假汉军皆穿便服,又无趁手兵器,若双方打起来,他们绝对被碾压。
苏晟业却组织了蠢蠢欲动的丁忠国等人,站在台阶上对下方汉军朗声道“金人无道,视我汉儿为猪狗楚王怀德,盼天下汉儿共抗鞑虏,重铸汉家金瓯榆州,今夜易帜尔等是归正楚王麾下为堂堂汉儿,还是冥顽不灵继续为金狗卖命”
下方汉军面面相觑休个假、过个年而已,榆州怎就变了天啊
可从四面八方聚过来红额汉军却越来越多,看着他们虎视眈眈。
只要不是傻子,都知该如何选择
“愿为楚王效命”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句,下方随即跪倒一片,乱哄哄的嚷道“愿为楚王效命”
苏晟业哈哈一笑,道“好庞营正,开仓将粮食分发于兄弟们,大伙先过个好年”
直至子时三刻,榆州城内才渐渐安定下来。
张小尹和卢四升各扛着一袋上好麦粉走向猪皮巷家中。
两日来精神高度紧张,昨晚又没睡好,方才又经历一场厮杀,可张小尹直到此刻才觉初累来,脚步都有些发飘了。
卢四升家人皆殴,已成了孤家寡人,小尹特地邀他一同回家过了这个除夕。
到家后,眼瞧冷锅冷灶,一天没怎么吃东西的卢四升觉着肚饿,自己去了灶房和面,准备为为一大家包扁食。
张小尹却第一时间去了堂屋,干爹躺在床上眉头紧锁,似乎在睡梦中依旧承受着极大痛苦。
娘亲则坐在一旁,眼圈泛红,肉眼可见的担忧。
“娘,娘”
张小尹连喊两声,张母才回过神来,连忙用衣袖拭了拭眼角。
“干爹怎样了”张小尹小声问道。
“方才胡三请了大夫,说你干爹脏腑无碍,只是被打的狠了,需将养几日才能缓过来。”
“如此便好”
张小尹闻言心弦稍稍松弛了一些,然后抬手掀开干爹身上的被子,打算弄点热水先帮干爹擦拭清洗伤口。
却不料,被子下的干爹竟赤条条的被扒了个干净,且身上创口已洗净、涂了药粉。
那条一辈子没沾过荤腥的臜鸟有气无力的耷拉着头,张小尹不由一愣,下意识看了娘亲。
张母不由脸色一红,忙道“大夫说要赶紧帮你干爹处理伤口,为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