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看到这帮军士,便信了陈初的话,黄豆豆却清楚自己就是个没品没阶的杂役黄门,侯爷空口大话,大概是为了让自己有面子吧。
这路安侯,人还怪好哩
这种感觉,黄豆豆还挺享受。
肯让儿子净身入宫的家庭,定然是穷困到了极点。
黄豆豆一家何时这般被人尊敬过。
在村民簇拥中,黄豆豆回到了阔别三年多的家。
一道篱笆墙、两间破茅屋,和当年比起来没有任何变化。
陈初让毛蛋将带来的礼物送进院内,随后便去了远处旷野,带着小红撒欢跑了一阵。
不耽误人家一家团聚。
黄母见了儿子,自然是抱着好好哭了一番。
黄家老汉瘸了一条腿,没有劳作能力,黄豆豆下头还有两弟一妹,年岁最小的弟弟,已和他有些陌生。
黄豆豆顾不得伤感,第一时间问起了一桩他疑惑的事,“爹,娘,我每月让人捎来的银子,还攒不够翻盖新房的钱么”
黄父黄母闻言,露出些为难表情他们这长子当初为了不让弟妹饿死,甘愿入宫,为家牺牲了自己,是以他的质疑也理所应当。
黄母抹了抹眼泪,低声解释道“儿啊,爹娘没乱花过一文钱,除了照你说的让你两个弟弟进了学堂,剩下那些只够糊口,你爹爹一到阴天下雨,便腿疼的打滚,都不肯让我花钱抓药可,一月三百文真的只够这些开销了”
“”
黄豆豆一听,差点跳起来。
他每月月俸一两五前银子,除了自己留下五钱,剩下的全部都让他的上司、杂役押班孙桂帮他捎回家了啊
让孙桂帮忙的原因有二,一则因他和采买太监关系好,能时常出宫。
二来,黄豆豆人瘦力气小,杂役班那些老太监经常欺负殴打他,只有孙桂对他和善。
此时想来,这孙桂必定是贪墨了黄豆豆捎给爹娘的钱
“儿啊,你脸上这伤是怎回事啊可是有人欺你”激动情绪稍稍平复后,黄母发现了儿子脸上新伤摞旧伤,不由又是一阵啜泣。
黄豆豆却在经历了出离愤怒之后,迅速冷静了下来,既没向母亲说起被贪墨了银钱,也没实话实说脸上的伤是怎回事。
只道“不小心磕碰了。”
说了又有甚用,爹娘帮不上忙不说,还要惹他们牵肠挂肚。
正此时,远远听见一声呼哨,隔窗看去,正是那路安侯在招呼爱驹,一人一马,在旷野中纵横驰骋。
“儿啊,这位将军是谁啊”黄母小心问了一句。
黄豆豆缓缓收回了看向陈初的目光,再环顾依旧一贫如洗的家,忽地笑了,“娘,这位将军啊,兴许,是儿的贵人”
午后,申时。
经过短暂探亲,黄豆豆被毛蛋亲自送回了皇城宣德门外。
临别时,毛蛋笑嘻嘻递给他一枚铜制小牌,并道“我家侯爷说了,若你需人援手,持了这牌子,尽可找皇城外的侍卫,他们会帮你的。”
眼下,负责皇城外以及前殿安全的,都是淮北军。
但为了观瞻,淮北军自然不好进入后宫。
黄豆豆没怎么犹豫,便接了这铜牌,一揖到底后,恭敬道“劳请军爷回去再替咱家谢过侯爷。”
方才离家时,路安侯留下一笔银子,黄豆豆自是能懂这意思今日,侯爷施恩有了,又知道了他家所在。
这便是要他效命呢
若他配合,银子是甜头,若他三心两意,城东的家人,就变成了人质。
两人辞别,黄豆豆回宫。
酉时初,回到了内务监院的住处。
皇城内寸土寸金,他们这般下等杂役的住所自然不会多好。
睡的都是每屋十几人的大通铺,值此夏季,闷热的屋内弥散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尿骚味。
黄豆豆入内时,杂役押班孙桂正与其他几位太监玩骰子耍钱玩。
因两日前那场动乱,宫内逃散、死掉了一些管事太监,以至于整个后宫都乱糟糟的,没个章法。
玩骰子这几人,都是最爱欺负黄豆豆的人,平日他见了这几人便躲着走。
可这回,他却径直走了过去。
“大大大嗐怎他娘又是小”
一名中年太监又输了钱,正一肚子邪火,转头看见黄豆豆站在一旁,扬手便是结结实实一巴掌,“妈的丧气”
另一名叫做张泰的太监见了,起身又是一脚踢在黄豆豆小腹上,尖声骂道“晨午让你洗刷西墙下地缝里的血渍,你跑哪去了让你偷懒,让你偷懒”
这张泰一脚一脚落在黄豆豆的头脸上,杂役押班孙桂故意等了一会儿才开口道“算了算了,莫打了,小豆子身板弱,莫打伤了”
“呸懒种若不是孙押班替你求情,咱家打死你”
张泰意犹未尽的补了两脚后,一口浓痰吐在黄豆豆的脸上。
黄豆豆躺在地上缓了片刻,随后慢慢起身,抹掉了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