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四。
饮马庄,郑家大宅。
“二哥到底怎回事恁多天了,连一个都头都收拾不了”
右臂被吊在胸前的郑三在厅内走来走去,一脸急躁不耐。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坐在上首的郑大气定神闲的抿了口茶。
“稍安勿躁个卵球断的不是你的胳膊”
郑三骂骂咧咧,却还是坐回了椅子上。
郑大嫌弃的看了三弟一眼,沉声道“二郎是官,不是匪桐山又不在蔡州治下,他需通过别人向桐山施压”
“通过别人蔡州白知府都被驳了面子你们天天吹嘘二郎多厉害,现下家里有了事,他屁用也不当”
郑三愈发暴躁道。
静坐不语的郑六瞥了一眼三哥,心道平日里就你吹嘘二哥最多
郑大皱了眉,呵斥道“总需等些时日二郎已托京官向唐州知府说明此事了,我郑家岂能平白咽了这口气”
“等等等初六事发,今日已十四了等了快十日,等出個甚你们能忍,我可忍不住了”
郑三说罢,大步走出正厅。
余下兄弟几人面面相觑。
“三哥这暴脾气要不要让爹爹出面说他几句”
“随他去吧爹刚收了那小桃红,那有心思管这些闲事。”
前宅跨院。
寄人篱下的原玉泉山二当家毛彦荣带着一众喽啰,坐在屋内没滋没味的吃着酒。
郑三推门而入时,和毛彦荣对视一眼。
后者向喽啰们使了个眼色,喽啰们随即起身离席。
屋内只剩了他两人,郑三附耳说了几句。
“去桐山县”毛彦荣听了,眼神惊疑不定。
郑三当即皱了眉低声斥道“你整日里嚷嚷给你那三弟报仇,现下又怂了当初你们灭那戚家满门时是何等英雄,短短两年就没了胆气”
毛彦荣默默不语两年前兄弟三人手下兵强马壮,喽啰四十余,现今,却只剩了十几人,能一样么
见他迟疑,郑三的语气却反倒变得和善起来,“明日仲秋,夜里他们定然饮酒作乐,你若趁后半夜”
郑三面授机宜一番,毛彦荣心知自己在郑家眼里就这么点价值了,若再推诿恐惹对方不满。
不由试探道“三公子,要做到何种程度”
“那姓陈的都头必须死家中女眷若方便了就绑回来,不方便了直接杀掉事成后,我与你钱粮,助你再立山头”
郑三下意识抚了抚的断臂,语调低沉阴冷。
毛彦荣一咬牙,道“好”
八月十五。
仲秋节。
今年桐山县的节日氛围远胜往年。
因县内依然聚集着大量不能回家的外来客商,四海商行为缓解大家的思乡之情,特意组织了一场名为四海杯的蹴鞠比赛。
参赛队伍分为南队、北队、桐山队。
北队队员由来自淮水北的商队挑选组建,南队队员由淮水南的商队组成。
所谓北队不就是齐国商人么,南队自然是周国商人。
如此一来,参赛队员好像变作了代表国家出战,令人兴奋,却又心照不宣的不说破
比赛嘛,有竞争也有惺惺相惜。
两国经过七八年的隔阂,齐周双方的年轻人本已变得陌生,可这一番接触下来,让不少人突然重新认识到对方和自己说着同样语言、穿着同样衣服、过着同样节日。
淮水南的周国人不是南蛮
淮水北的汉人也不是人人都愿做金狗
本就同文同种,只不过被人为的分为了两国,过去也被人为引导着敌视对方。
酉时中。
天色向晚,西方天际懒洋洋飘着一片半明半暗的云彩。
十字坡市场外,人头攒动,车马穿流。
“倒倒倒,往左来一点,好,就停在这个白框框里。”
“噫你这人,怎占了两个车马位”
市管队的周祖林臂带红袖箍,手持小旗,正在市场停车场指挥停车。
今晚,四海商行在十字坡开办灯展,晚些还有烟火表演。
据说,今夜的灯展规模异常弘大,就连附近州府都比不上。
天刚擦黑,整座县城的百姓几乎倾巢而出,或乘车马,或步行,携妻带子连绵不断往十字坡涌来。
不止是桐山县城,附近州府亦有不少人今日上午便赶到了附近,只为一睹据说方圆三百里有史以来最大灯会。
如此密集频繁的人员流动催生了巨大的公共交通需求。
月初,周祖林的小舅子问他借了笔钱,周祖林心中有些不乐意,但碍于妻子的面子还是给了。
这小舅子拿了钱便买了头牛、套了车、铺上软垫,日常穿梭在十字坡到县城的路上载客拉人。
他要的价钱也不贵,每人单程三文钱,可耐不住人多啊。
方才,周祖林在停车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