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的确是一种极其冒险的行为。
从来没有耳蝇想过与食掠鸟群战斗。
自从食掠鸟出现之后,耳蝇们就只能一直跑,一直跑,在食掠鸟到达之前,迁徙到其他的地方。
迁徙导致族群分崩离析,让它们远离家园,它们如今已经不知道哪里是家,终日陷在仓皇的恐惧之中。
说要反抗食掠鸟,更是天方夜谭,连逃跑都来不及,又怎么能去反抗呢?
族长当然对此十分怀疑。
“我们模仿的声音对食掠鸟真的有效吗?”
“你们怎么确定,食掠鸟不会先攻击我们,而是先去攻击其他的食掠鸟呢?”
面对族长的疑问,一位先驱者说出了自己的理解。
“食掠鸟对于攻击目标的判定,只有一个标准谁的肉多。”
“面对一只野猪和一只耳蝇,它们会毫不犹豫地攻击野猪。”
“同伴在它们看来,也只是一块肉而已,只不过这块肉不会跑,它们会先攻击那些跑掉的肉,然后再攻击不会跑的肉。”
“如果现在这块肉对他们产生了威胁,它们肯定会优先攻击,一只食掠鸟和一只渺小的耳蝇,就算发现了我们,它们也会首先攻击同伴。”
“它们当真不会攻击我们?”族长还是有些怀疑。
“不会,我们在食掠鸟看来,渺小到不值得攻击”
听到这有些绝望的猜测,族长再次陷入了沉默。
虽然不想承认,但这的确是事实。
食掠鸟根本不把弱小的耳蝇放在眼里,它们只是简单地路过、杀戮,就能给耳蝇的族群造成毁灭性的打击。
看到族长这犹豫的样子,先驱者们有些沮丧,它们其实对自己的计划都有些不自信。
它们还没来得及测试那些模仿的声音是否能生效。
“食掠鸟会不会在数量变少后作出其他的行为?”
“它们的智慧是不是真的像表现出来的这么低下?”
“模仿的鸟鸣会不会引起其他的后果?”
一切都充满未知,它们是第一群想要与食掠鸟对抗的耳蝇,没有前辈的经验,也没有具体的测试,所有的计划都建立在猜想之上。
一旦它们的猜想错误,整个树洞族群都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地步,这是拿一整个族群的安危作为赌注。
先驱者们有些后悔了。
“要不算了吧”
就在先驱者们自己打算放弃之时,族长却下令召集所有树洞族群的耳蝇,将先驱者们的计划完完整整地告诉了它们。
“你们恨食掠鸟吗?”族长大声地问道。
“恨!”
“我们已经牺牲了很多同胞了,你们还想再逃吗?”
“不想!”
“我知道,身为一位族长,不该做出这么武断的决定但是,我想尝试一下。”
“如果成功了,我们就再也不用躲躲藏藏,再也不用提心吊胆,我们的新生儿也能安安稳稳地长大”
“它们可以听到那些清脆的溪流,听到微风吹过树叶,听到枯枝落到地面,听到生灵竞生、万物起落,听到长辈们轻轻地在它们的耳畔呼唤。”
“我们这一代,从诞生开始,就活在食掠鸟杀戮的噪音之下,鸟喙的碰撞声、利爪的撕裂声、凄厉的鸟鸣声、羽毛拍打的抨击声这并不是世界原本的声音,它们太过残酷了,我不想我们的下一代,也活在这样残酷的声音之中”
“如果成功了,它们肯定可以生活得更好”
树洞族长的话语中,透露出了难以言喻的希冀。
每一位耳蝇的心中,都有一样的向往,它们对于美妙声音的追求从未消失过,只是在食掠鸟的阴影下,这些向往都被埋藏了起来,压抑在了内心深处。
族长的话,一瞬间就引起了它们的共鸣。
“那如果失败了呢?”一只耳蝇害怕地说道。
那笼罩在族群之上的阴影并不是这么容易捅破的,长久以来的恐惧让某些耳蝇已经彻底失去了“反抗”的概念,它们躲到麻木、逃到麻木,却从未想过对那笼罩在身上的阴影刺出利剑。
这是一个它们必须要面对的问题:如果失败了,会怎样呢?
被食掠鸟蚕食殆尽,一切向往便都没了意义。
再也听不到声音,再也无法感受这个世界。
“如果失败了?”族长怔怔地念道。
它当然也想过这样的结果,但它并不觉得,失败是没有意义的。
“如果失败了,就让其他耳蝇知道,这种方法是无法打败食掠鸟的,下一次它们再反抗的时候,就可以先排除一种方法。”
“如果失败了,关于食掠鸟的研究也会流传下去,我们与食掠鸟的战斗也会给后来的反抗者留下宝贵的经验,我们会一直和它们站在一起。”
“如果失败了,这个世界也会留下我们曾经战斗过的声音,那些声音并不会消失,而是在不同的族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