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久把自己的事情做完后也不走,只是坐在那里,看起来像是要陪伴法因。
然而实际上,躲在屏风后的尹秀知道,他是在等自己现身。
因为刚才躲到屏风后边的时候,尹秀忘了将自己的手套拿回来。
“你负责给他治病?”
尹秀还是从屏风后边走出来,径直在桑久的另一边坐下,转过头便能跟他还有法因大和尚对视。
“已无药可治了。”
桑久对于一个外人的出现并不感到意外,只是摇头道:“我是吊着住持的一口气,并没有医治他。
而且,住持身体很健康,没得病,他只是要死了而已。”
“这样啊。”
尹秀从口袋里掏出酒壶,向桑久示意,“喝一点?”
桑久没有接。
“在千佛寺,别人无端给你东西吃不一定是要害你,但一定对你没好处。”
“因为这里的饭菜和别处不同?”
尹秀抿了一口酒。
桑久没有接话,只是说道:“你和那苗女一进寺里,我便已注意到你们了,你也是受了教主的委托来找我的?”
尹秀神色淡然,“我是来找人,但不是找你的。”
“那你是找我身后这位的?”他又问道。
“也不是。”
尹秀将酒壶放在桌上,又把之前遗留在这里的手套拿回来,若无其事地戴上。
“我要找了空大和尚。”
“那个闻名南疆的和尚?”
桑久神色隐隐有些放松下来,“他不在这里,已经走了。”
“哦?我还以为他在千佛寺讲法的。”
尽管在来千佛寺之后,没听到人讲起关于了空大和尚的事情,也没见到邱小四所说的那位朋友,已叫尹秀心里大约有了一些判断。
不过在听到桑久亲口说出这话的时候,尹秀还是难免有些失望的。
“我还有两位朋友,一位是带着六柄剑的剑客,另一位是风水先生,不知你是否见过?”
“我要是回答了你,你立刻就走?”桑久问道。
“这么说你就是知道咯?”
尹秀微笑,“我不想在佛门圣地大开杀戒,然而即便你不告诉我,我也有办法得到答案,可我说了,我不想做到这一步,因为我尊重这里的和尚,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都算是好人。”
“这个我赞同,他们确实是好人,理应有好报的。”
说到这里,桑久的眼神暗淡下去,想起了某些事情。
但他很快又回过神来,考虑尹秀刚才说的话,他也知道尹秀绝不是在威胁他,而只是明明白白地告诉他:要活命便只有如实相告。
“你说的什么风水先生,我没见过。”
桑久回忆着之前的事情。
“但那个带着六柄剑的剑客我知道,而且我还知道他是天字第一号钦犯,任七。”
“你知道了,还救他?”
“当时我不知道。”
桑久摸着下巴,“我是这几天才反应过来的,也不知道会不会迟了。”
“他已经变了。”
“你是说他已不杀人了?”
“杀,过去的一年里,他杀的人也许比以前杀的还要多。”
“那他变什么了?”
桑久皱眉,“就是我们的苗人同胞,也有不少人是死在了他手上的。”
尹秀微笑,“他的剑已有了目标,不是单纯渴望鲜血的剑了。”
“哦,你是说他已不再滥杀无辜?”
“对,但他还是杀人。”
“那已无所谓了。”
桑久摇头,“其实仔细想想,就算我知道了他是谁,我还是会救他的。”
“为什么?就因为你在千佛寺待久了,自认已一心向佛了?”
“不是,是我当时感觉他不像个坏人,尽管他带着六柄剑,浑身血迹斑斑,还长得凶神恶煞的,但我感觉他不是坏人。”
桑久破例,拿起烟杆,抽了一天里少有的第三袋烟。
还是不用那桌上的灯台,而是自己划火柴点烟。
“我感觉自己能感受到人心。”
咂巴几口,将烟气吐出来后,他继续说道:“不是在诳你,我虽然不是出家人,然而在这佛寺里待久了,自觉受了熏陶,得守戒律,所以也不能骗人。
那时候尽管任七昏迷着,然而我感觉得到他是个痛苦,孤独,刚毅,坚定的人,唯独不是什么坏人,因此我得竭尽全力的救他。
我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全身上下断了十几根骨头,经脉有四分之一出现损伤,不是撕裂就是被震断,可即便这样他依旧没死。”
尹秀这样听着,只感觉是又惊又怒。
到底是谁把任七这样的大高手打成了这样模样?
这样重的伤,就是尹秀自己也自认未曾受过。
“你不用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