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青陷入一连串奇怪的梦境里,半昏半睡间,几次想睁开眼睛,却被无形的力量拉回黑暗,好似又被带回过去,溺水般昏昏沉沉的,始终无法挣脱。
体内交替流动着热气和寒气,气浪涌动,使他在梦里禁不住轻吟,似有带着香味的柔软帕巾掠过脸颊。
最后,他实在疼得厉害,心口仿佛被一把利枪揪着,挑破心脏的血肉,在浑身裹腹着冷汗的状态下,唐青脱力般掀开濡湿颤动的长睫。
远去的声音逐渐落实到耳边,虚幻迷离的视野再度清晰起来。
他怔忪望着贴身伺候的面孔,哑声问“你是何人”
眸光所及,只见自己置身在华丽的百花帐纱之下,室内陈设的家具精致雅气,兽首铜炉浮出一股温暖细腻的木香。
替他擦拭冷汗的女子垂眸,一身宫装襦裙的装扮,轻声道“回公子,奴婢兰香,奉常侍之命前来伺候。”
唐青回想起自己昏倒之前的遭遇,蓦然睁大双眼。
他勉力支起半身,华丽柔软的锦被自肩头滑落,露出团白的绸衣。
“与我同行的那伙人如何了”
说话间,嗓子跟刀片割过似的,滚过阵阵痛楚。
唐青牵起泛白的嘴角,双唇犹如失去水分润泽的花瓣。
小宫女见状,连忙倒了杯温水,送至他唇边。
唐青就着宫女的手将水喝尽“多谢。”
那双潋滟的桃花眼一眨不眨地望着小宫女,沙哑开口“还请告诉我,他们安全吗”
宫女摇头,道“奴婢不知。”
兰香瞥见面前的公子垂眸,神情闪烁着几分失落,她的心不觉跟着揪紧。
这般宛如谪仙的人物还是她头一次瞧见,想说些什么话语安慰安慰,可话到嘴边,唯有选择闭口不言。
唐青轻叹,没怨怪小宫女。
他别无所求,毕竟如今身为朝廷要犯,能留着一条命便已满足。
眼下他所处的环境完全超乎预料,往好的方向想一想,或许梁王府众人此刻应当性命无碍,大抵都被关押起来了吧。
唐青放平心绪耐心等待。
他在床榻昏睡,每日滋养进补的汤水不断,身上缠绕的病症皆已慢慢消退。
可纵使心境再好,也抵不住空茫忙的,仿佛无尽头的等待。
一连几天所见,只有眼前这名贴身伺候的小宫女,每每想出去看看,才踏至房门,就被守在门外,犹如门神的侍卫漠然请入屋内。
他被关在一方殿宇之中,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连小宫女提到过的常侍也未曾见过。
再一次,唐青试图走出大门,对上侍卫无动于衷的脸,叹息而归。
春寒扑面,兰香跟在他身后,劝道“公子还是回屋吧。”
唐青踱步返回,坐在梨木交椅上,漆黑的墨发垂落,痊愈的病容犹带几分憔悴,惹人心怜。
小宫女拿起新添的热茶送到他手上,唐青言谢。
他面带微笑,看见兰香愣神一瞬,徐缓笑了笑“有些话想问问你。”
兰香不忍拒绝,所幸这次唐青询问的都是她知晓的。
“我如今所在何地”
“公子,咱们在陇州洛川的行宫里。”
唐青从与兰香交谈当中得知,自己目前所处的地方是陇州洛川。
洛川作为旧朝京都,繁华程度甚高,且原来的行宫并未拆建,仍然保留,定时有宫人洒扫维护,作为帝王每年外巡时的休息地。
唐青:“那我们要去往何处”
兰香道“自然是回邺都。”
过了陇州,便到邺都所在的燕州。
唐青所在的殿宇偏远,缥缈间,恍惚听到奏鸣的鼓乐声。
兰香矜持一笑“皇上圣恩,今日宴请陇州的达官贵族,奴听说前头很是热闹。”
唐青环望这间殿宇的华贵精美,回想起过去一年在南郡所见,不禁心生感慨。
抛开南郡百姓衣食不稳的情况不提,就数身边能看到的,光是梁王府内的护卫奴仆们,都得紧着肚子过日子。
当下轻叹,望着立在殿内的两对青花八仙寿纹瓷瓶,暗暗忖道如果拿去变卖,换来的钱能买多少粮食
漫无边际胡想间,忽听门外侍卫出声,而后走进来一个年纪约莫二十三四的男子。
男子身着银丝云纹朱色长袍,面白眉细,看着挺和气。
兰香迎过去福身“奴婢见过李常侍。”
闻言,唐青瞬即知道自己就是被这个李常侍安排在此处的。
入乡随俗,他起身,跟着揖了一礼。
“草民见过常侍大人。”
李显义绕着他转了一圈“唐先生身子可恢复了”
唐青猜测自己的底细应该已经被摸得一清二楚,便点头“多谢常侍命人悉心照顾。”
他问“不知我那些朋友情况如何”
李显义惯为和气地笑笑“不该问的莫要问了,天威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