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银匣子看上去油亮鉴人,主人将它保存得很好,连轴的铜质扣锁光滑干净,应当是被经常打开翻看。
乔徽将匣子推给显金“还给你。”
显金不解,想问,却见乔徽双耳通红。
难道是偷偷摸摸写的情书
噢我的肌肉猛男
显金一边嘿嘿笑一边垂头打开,看清匣子里的物件后,当即呆愣在原处。
里面有很多东西。
一个洒金珊瑚笺的灯笼、一柄竹骨伞、六七件堆叠在一起的文章纸折、压在最下面的是一个牛皮纸袋
灯笼的纸卷都已泛黄卷起,竹骨伞的竹柄已包浆,文章纸折一一装裱好。
这些显金都不知道是什么,只有藏在最底下的那只牛皮纸袋,显金还记得出处。
显金伸手拿起“这是当时盲袋生意,你被我算计买的那只吧”
显金打开,里面是空的。
乔徽目光灼灼,微微颔首“里面的月白色纸笺给了张文博,他凑齐换了六丈宣,只给我留下了这只牛皮纸袋。”
显金再拿起纸折翻看。
是她在不知情下,批示过乔徽的文章。
三篇文章,她狗刨一样的字,居然还敢用红笔批示,紧挨着乔徽刻意收敛锋芒的瘦金楷体旁。
对比十分惨烈。
像张牙舞爪的小学生,遇到了性情张狂的博士在读。
显金乐起来“这你也收着”
乔徽眸光温柔,在四方的窗棂下,身量极高,眼神如拉丝的月光一圈一圈缠绕在显金的身侧。
“为何不能收着”乔徽答“言辞虽白话,观点却珍贵。”
也有她写的文章,经乔徽批示的。
零零总总七八篇,乔徽全都珍而重之收着。
乔徽笑“我时常回看咱们原来写的文章,虽稚嫩却张扬。再看如今,如看青藤长出成熟的葡萄,途经道阻且长,但终究饱满甜美。”
位高权重的青年面目柔和。
从话语中不曾听出追忆过往的遗憾,更没有审视当下志得意满的骄傲,只有平和与容纳。
显金无端端地心尖颤了颤,似掩饰般拿起那只竹柄油纸伞和珊瑚笺灯笼,垂眸低问,“这又是什么”
乔徽单手将灯笼拎起,唇角微微翘起,似笑非笑,“诸人皆亮光,我独往深渊你骗宝珠买黑灯笼的债,忘记了”
显金身形一僵。
好早好早好早以前的事情了。
五六年前了吧
元宵灯会,她摆摊卖diy纸灯笼,误打误撞碰到乔宝珠,卖了宝珠一只点不亮的灯笼
乔徽又将竹柄伞拎起,眉眼含笑,“这是前年,我刚从海上回来,我们在青城山院相遇,临行前要下雨了,你递给我的那只伞。”
显金喉头微动,一股酸涩之意由衷涌上鼻腔眼角。
滚在素银匣子角落的,还有几支笔,她在茅草书屋借看过的书
显金一动不动地抬头看着乔徽。
乔徽平静却笃定地回之以注视。
显金想笑,但扯不动嘴角。
她好像被什么击中,她的左胸膛麻麻的,手心烫得可以烤肉,整个人从脚到头都酥酥的,仿佛一阵风过来就能让她碎掉。
她突然想起那年泾水河畔,乔徽挥出的那一拳。
“你宝元”显金有些语无伦次,“我你我们你全都留着”
灯笼
她写得超烂的文章
她借看过的书
伞
那么早吗
显金紧紧攥住乔徽的袖口,脖颈好像被谁掐住,只留下一处狭窄的进口,稀薄又炙热的空气缓慢地往里进。
显金有过很多次的心动。
前世今生。
为医生小哥哥伸出修长的手;为隔间病床少年赤红的眉眼;为嶙峋料峭的背影和少年落寞倔强的眸光。
对乔徽,更甚于心动。
心动只是一瞬,而此时此刻,显金将抱住乔徽,一点一点地将他拥入怀中、印刻进身体里、长长久久地和他在一起。
显金抬起手,轻轻环抱住乔徽。
乔徽手脚很轻地回抱住显金,“我前几日,听见了你与三爷的对话。”
并不意外。
他当时就在廊外,当海盗出身的,连风声都听得出东南向,又怎会听不到她与陈敷的谈话。
显金闷闷地回了声:“嗯。“
乔徽道“我今日带你来此处,便是想告诉你,你若不想成亲,咱们便不成亲。”
“咱们只需要慢慢相处,这些支离破碎的记忆尚且支撑着我度过了在海上濒死的时刻。如今我在你身边,我便已经很幸福了。”
海上他想念她。
却又不敢想她。
害怕她与二郎两情相悦,害怕想起她的画面,二郎在她的身边,而他却飘摇在千里之外的海上。
骄傲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