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秋实说到做到,第二日便以随通判大人前去东北五县出公差的理由,收拾东西从陈家走了,再过三日,他老娘就从镇上上来,进了瞿老夫人的篦麻堂,过了两个多时辰,他老娘红着眼睛、紧抿着嘴走出来,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显金一早听说这消息,特意没去上班,在漪院坐在摇摇椅上,等待陈瞿氏老太后召见。
果不其然,显金午饭吃了碗素脆哨面,躺摇摇椅上吃桃子,刚啃一口,瞿二婶便来请。
篦麻堂中,瞿老夫人给显金上了盅莲子百合汤,说是清热解毒,把降火的药上在前面,这才开始发作。
“你聪明,自是看得懂我把芒儿叫来所谓何事。”
瞿老夫人明显压抑着怒气,转头灌了好几口茶汤泻火,这才稳住脾气,“他逃也似的跑了,他娘今早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不想要你这样利索能干的媳妇,我一把年岁还受她蒙骗为甚不想要还不是因为你娘是妾室你也没个正经娘家,她才不想要的”
显金低头喝口莲子百合汤,暗自思索自己是趁机哭两声,坐实受害者的身份还是故作坚强,让老夫人看到自己的百折不挠
显金挤了挤眼睛,眼皮子都要抽筋了,眼泪珠子还没落下来。
算了。
换条戏路吧。
注定她只能当偶像派。
显金开口,“是吗,瞿大夫的娘亲怎么这样呀”
声音很尖,最后一个字在破音的边缘来回试探。
呈现了一种痕迹很重的演绎,完全没有演员的信念感。
好吧,她闭上嘴,只能当一个沉默的偶像派。
瞿老夫人正在气头上,暂时没发现显金拙劣的演技,冷笑一声,“她急匆匆地来给我送姑娘的八字,说宣城府的万国寺灵验,希冀我出面帮他找住持大师放一放、算一算不就是想趁机把芒儿的婚事敲定吗她当真以为离了我,芒儿能找到更好的亲事”
“你虽是小娘养的,却是从陈家出阁,纵是我也会给你添一份嫁妆,更何况老三”
“再加之我应了他们,就算你嫁人,也可做陈家的大管事,一个月的月例银子比芒儿在医馆的薪俸还高”
“就算你是个身份低贱的人,但诸多优势,他们还有什么不知足”
人在气头上吧,就容易说真话。
显金把一整盅莲子百合汤往瞿老夫人身侧推了推。
她私以为,瞿老夫人可能更需要降火。
瞿二婶默默撞了撞瞿老夫人的后背怎么一不小心,把心里话都说出来了。
瞿老夫人轻咳一声,一通发泄后,心气顺了不老少,再看乖乖巧巧埋头喝甜汤的显金,只觉这姑娘素来装乖,使障眼法使得好,逼起人来恨不得将人现场砍杀
如今,老五在郊外的庄子上,半条身动不了,身边的人早跑完了,就剩一个老妻还在,早已远嫁的闺女每个月给他寄三百文钱听大夫说,就算是好好将养,他都有可能活不过冬天,更何况如今屋陋食稀,只怕是要活不到明年的除夕。
现在死了也好。
几重孝,二郎君一起守了,免得一直耽误他进京科考。
瞿老夫人清了清嗓子,安抚显金道,“也无事,离了这个,还有那个,宣城府的好儿郎多了去。”
“便是我们瞿家远房里也有两位做了童生有前程的少年郎,等哪日万国寺的主持大人开斋,我们便约到那处相看相看。你娘死时是少了七期的,你守够二十七个月,便可脱服,人常年不占油荤也不行,脑子要晕呆。”
瞿家、远房、少年郎。
干脆这样。
她找个时间,去一趟白水镇,把姓瞿的都叫到一处,也别费事了,数个三二一,大家一起入洞房,这多有效率呀
真的有点想发疯。
显金满脑门子的汗八颗八颗向下砸:咋的是给她算了命吗她这辈子不嫁给姓瞿的,就要暴毙而亡还是怎么的
显金抬起头,神色坦然,“老夫人,女子纵是不嫁人,也是可的。三爷已给我开了女户,在官府里也是立了项的,若是老夫人准允,我不嫁人,也能死心塌地地给陈家干活儿。”
若是不准允,她也能立时能走。
如今可不是一年前了,谁都能给她做主。
真要逼急了,包袱都不用收拾,立时出了这四水归堂的徽宅,尘归尘、土归土,她姓贺,你姓陈,谁也不挨谁,谁也不管谁,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你也不能牛不喝水强摁头,逼她非得嫁个人
有时候,也可以不是人
但凡有个鬼姓瞿,瞿老夫人都能把她捞去配个冥婚。
显金语气很淡定,但威胁的意思很浓厚。
瞿老夫人愣了愣。
老三给这丫头开了女户
“几时开的”瞿老夫人探身迫切追问。
“在泾县时。”显金道。
“你户头呢你户头落在哪儿了”瞿老夫人只觉眼前的烤鸭子,立马要长出飞羽来,旋到她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