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灵醒来时,太阳已晒在她屁股上。
春兰在窗前的书桌上写寒假作业,神情专注,不过还是听到动静,她侧头“纪灵姐,你醒啦”
“嗯咯,你二哥起床没”纪灵翻了个身,趴在柔软的大床上揉了揉眼睛,一缕细长又柔软的刘海在前面晃晃悠悠,漂亮得叫人心惊胆战。
春兰笑道“他从不睡懒觉的,一大早就出去了,只是一天到晚忙得不着家,也不知道在干嘛。”
纪灵双手捧着精致的下巴说“他挺累的,前面这些天一直在云溪村忙合作社的事情,想帮助家乡人多挣点钱。”
春兰侧头:“合作社什么合作社”
纪灵对这事一向不怎么感兴趣:“我也不太清楚,就是好像你二哥号召你们村的那些人出钱建设一个经济生产组织,然后把种的花生黄豆之类的卖给罐头厂赚钱。”
春兰听到这里就撇嘴说“我二哥也真是,但凡叫村里人出钱的事儿就不靠谱,自己劳心劳力先不说,回头帮了人家也不会领情,出了问题还要被戳脊梁骨。村里一些人的嘴脸我是看透了,总之费力不讨好。”
纪灵抱着纤细的小腿坐在床头,说“你这么说也没什么问题,但我们不能以这样的眼光和角度去定义你二哥,他本来就是不一样。”
春兰在数学练习册上勾勾算算的钢笔停住了,过了会,她“嗯”了一声,笑着“你起床了不纪灵姐,我去给你拿毛巾和牙刷。”
纪灵笑着说谢谢
春兰又说“你要喝的温水和牛奶苹果都在餐桌上,要不要煮一点面条你不吃辣椒和葱蒜的是吧”
纪灵一怔“你怎么知道的”
春兰说道“二哥出门前告诉我的呀。”
纪灵又笑。
那时窗外放晴的天空,明媚极了。
起身穿戴好衣服后,纪灵走出春兰的卧室,她听说过张云起爸爸已经回来,但没有看见人,家里也没有其他人,在卫生间漱好口洗了脸,吃早餐的时候,纪灵忽然说“春兰,上午我们去西门街逛逛马上就要过年了,不要天天闷在家里看书咯。”
“就我俩”
“还有小小呀,再叫初见。”
这是纪灵懂事起,第一次来红山弄。
一间间低矮破旧的瓦房棚屋,由一条坑坑洼洼的泥巴路串联着,上面有一群蓬头垢面的小孩子,穿着破破烂烂补丁盖着补丁的衣服,个别的小孩只穿着单衣,极单薄,还有些竟连鞋子都没有,他们在泥地里打架摔跤,口吻比社会上的混混还嚣张,张嘴就是他妈的丢你妈妈的拐
虽然那时的寒冬早已经过去,但天气依然冷,那象征着希望的祖国花朵似乎也远远还没有来到那绽放的时刻。
一路上,纪灵和春兰都没怎么说话。
她们想找初见去逛街玩,但没有联系方式,好在有张小小引路,带她们来红山弄找初见,这小丫头胆大,天天带着初见的妹妹初心一块儿玩,满世界疯跑,也跟着蒋凤去过好多次初见家了。
来到初见家门口的时候,映入纪灵眼睛里的是一个狭小的院子,有三间瓦房紧挨在一起,低矮老旧,前些天刚下了雨,没有刷水泥的地面泥泞稀烂,初见一家人都在院子里,正在杀过年猪。
那头猪十分大,没有帮工,初见和妈妈蒋凤以及她那个泼皮继父初大鹏按脚的按脚,揪尾巴的揪尾巴,直至动弹不得,最后用麻绳将猪腿捆起来,满身狼狈的初见和初大鹏才一人腾出了一只手,各抓住扁担的一头,生生把那一头猪抬起来,平压到了早已准备好的两条椿凳上面。
初见立即端起备好的木盆放在猪脑袋下面,初大鹏从案板上拿了一把杀猪刀,直接捅向猪脖子下方,再一拔,凄厉的嚎叫声戛然而止,血立时飚了出来,大部分射进了下面的木盆里,些许溅在了初见那张白的透明的脸上,嫣红的,像雪里的玫瑰。
“初见姐姐”
初见听见了小小的声音。
她喘了两口气,侧头,就看见蹦蹦跳跳的张小小引着纪灵和春兰走过来,她怔了一下,下意识就想擦掉身上的泥巴,脸上的汗和血,但一抬手臂,就闻到了满手的恶心臭味,那是抓猪脚时沾到的。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有些难过。
那不是难堪,更不是虚荣,只是一个花季少女不愿意把自己并不太好的一面留给自己的好朋友,让她们觉得自己过得不好,替自己难过。
纪灵确实没了出去逛街玩的心情。
她走进院子里,把买的果汁递给张着大眼睛盯着她看的初心,眯眼笑着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就和春兰一起帮初见做杂事。
纪灵不怎么会干家务活,或许说是从来就没干过,身处在她那样的权贵家庭里,吃穿都有保姆操持,对待自己的朋友能有这份真诚和热心,已是难能可贵,但春兰明显不同,她干起活来手脚麻利的真没话讲,烧柴火,垫稻草,刮猪毛,样样精通拿手。
其实这些事,对这个女孩来说,只是平常不过的家务劳力,要知道,她路还走不稳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