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开快放开”在苏禾的强硬拽扯下,被迫离开中军大帐的冯天霸不停地挣扎,“苏禾,刚刚的事还没说明白,你拽我们出来作甚”
“糊涂”
苏禾将柳寻衣几人拽到僻静处,忧心忡忡道“你们刚刚差点丢了小命,知不知道”
柳寻衣心有不甘,沉声道“刚才的一幕你也看到了,忽烈和汪德臣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绕来绕去,无非是想找个由头侵吞大宋的三府之地。”
“就是”冯天霸气愤道,“既然早就盯上我们的地盘,他们怎么不去抢何必在我们面前虚情假意,故作开明”
“蒙古行事固然霸道,但他们毕竟不是土匪强盗。调兵遣将、攻城略地皆要师出有名,如此方能长久。若无缘无故地侵吞他国地盘,岂不是自招非议,树敌于天下”黎海棠苦涩道,“这位忽烈王爷不愧研读过咱们汉人的兵书,果然深谙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套路。无论今天来的是柳大哥还是其他人,只要顶着大宋和亲使的名头,他们都会巧立名目,借题发挥。什么云牙镇血案、什么八百军士枉死、什么追查真凶不利、什么讨要交代统统都是说辞,他们真正关心的根本就不是云牙镇,而是兴元、襄阳和建康。”
“三府延绵秦淮南线的东西一脉。”冯天霸分析道,“如果让他们占领,无异于将蒙古的战略纵深向南挺近数百里。到时,驻扎于河西的京北大营便可长驱直入,分西、中、东三路分别屯兵于兴元、襄阳和建康。西路军虎视川蜀、中路军鲸吞荆襄,至于东路军更是居高临下,直逼临安皇城。战端一开,三军齐动,大宋东西阻隔、首尾难顾,兵道、粮道尽归敌手,必然兵败如山倒。蒙古铁骑数日之间便可攻破临安,朝廷一旦沦陷,国家焉能苟活”
冯天霸出身疆场,因而对战事大局的剖析与认识,远远超过柳寻衣等人。
“忽烈与汪德臣用心之险恶,令我始料不及。”恍然大悟的柳寻衣倍感心悸,转而向苏禾说道,“苏大哥,我知道你的难处,也不想让你为难。眼下看来,和亲之事远非你我想象的那般顺利,两国修睦也非我们预料的那般简单。和亲归和亲,我虽希望休兵罢战,天下太平,但忽烈提出的条件我却万死不能妥协”
“柳兄弟,我希望你老老实实地告诉我,如果你与王爷互不退让,你会不会抱着殉国忘身的信念与王爷僵持不休,甚至同归于尽”
面对苏禾的质询,柳寻衣登时一愣。
虽然他知道苏禾不是笑里藏刀的小人,但二人毕竟汉蒙有别。苏禾对自己固然仗义,可他对忽烈和汪德臣同样忠心。
如此形势,柳寻衣又岂能将自己的真正心思向他和盘托出
见柳寻衣面露谨慎,迟迟不语,苏禾渐渐明白他的顾忌,神情一暗,缓缓点头“如果你不想说,苏某也不强求。但我必须提醒你们,无论你们抱着何种心思绝对不要在这里打王爷和汪总帅的主意,因为你们根本不可能伤到他们一根汗毛。”
“都是一条命,大不了一死”
“死”苏禾打断冯天霸的激昂陈词,“你们可知,刚刚帐外潜伏着多少刀斧手”
“那又如何”黎海棠道,“只要我们的动作够快,帐外的人根本来不及”
“快”苏禾眼神一凝,别有深意地问道,“你能快过苏某的刀吗”
“这”
“且不提帐外的刀斧手,单说帐内的龙羽、哑坤、殷战及王爷的贴身侍卫,他们哪一个是省油的灯”苏禾苦口婆心地劝道,“更何况,王爷和汪总帅本身就是身经百战的悍将,寻常高手根本近不了身。”
“什么意思”冯天霸语气不善地问道,“威胁我们还是你也要和我们为敌”
闻言,苏禾的眉宇之间渐渐浮现出一抹纠结之意,转而将复杂的目光投向一言不发的柳寻衣,语气愈发惆怅“苏某不会威胁你们,也不会欺骗你们。如果有人敢对王爷和汪总帅不利,无论是谁苏某都不会袖手旁观。”
虽然柳寻衣早有预料,但当他真的听到这句话时,内心仍难以抑制地涌出一抹浓浓的失望与悲愁。
苏禾似是心有不忍,解释道“其实,苏某既不希望王爷伤害你们,也不希望你们伤害王爷。其中的难处,望柳兄弟体谅”
“苏大哥不必如此,小弟明白你的苦衷。”
如今的柳寻衣,先被赵馨“弃如敝履”,后被忽烈和汪德臣威逼利诱,现在又被自己最敬佩和信任的兄弟严辞告诫。可谓一日三味,一味比一味苦涩、一味比一味艰辛、一味比一味难捱
纵使心中百感千愁,可他仍要故作坚强。
毕竟,柳寻衣代表大宋而来。身在异乡为异客,无论是为大宋国体,还是为身边的几位朋友,他都不能心灰意冷,更不能自暴自弃。
和谈失利不可怕,被人愚弄也不可怕,甚至连身陷囹圄仍谈不上可怕,真正可怕的是未战先怯,心气全无。
柳寻衣,无疑是冯天霸、黎海棠几人的主心骨。他若迷失方向,这些人恐怕一个都不能活着离开。
“罢了”柳寻衣收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