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大人,知州大人已提早打过招呼,小的们将一切应用之物统统安排妥当,里面请”
五月十四,下午。送亲的队伍踏入均州地界,依照“行帖”计划,当地知州已提早安排四间相邻的客栈,供送亲的队伍下榻。
一路至此,整整十四天,柳寻衣和赵馨没有说过一句话,甚至连见面的机会也少的可怜。
每日清晨,赵馨从客栈登上马车,一直抵达下一间客栈,下车后直接被人引入房间,甚至连用膳都在房间内单独进行。
因此,柳寻衣一天只能见到赵馨两次,一次是她上马车的时候,另一次是她下马车的时候。可即便如此,赵馨身边仍有许多人前呼后拥,令柳寻衣只能远远观望,根本没机会靠近。
为避免引起蒙古人的怀疑,柳寻衣纵使心中渴望与赵馨长相厮守,也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表露出半分异样。每一次上车、下车,柳寻衣都会站的远远的,目光隐晦却难掩深情地眺望着人群中的赵馨,用她那稍纵即逝的模糊身影,勉强填补内心的空虚与思念。
当赵馨的身影消失在柳寻衣的视线中,他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骑在马上魂不守舍地反复回忆着二人的点点滴滴,不知不觉晃过一日,直至夕阳西下方才回过神来,再度凝视与自己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涯的心上佳人。
十四天,对柳寻衣而言仿佛白驹过隙,又好似度日如年。
他就像一具失去灵魂的行尸走肉,跟着送亲的队伍漫无目的地走过一个又一个地方,却对周围发生的一切及遇到的一切全然不做反应。甚至连吃过什么东西、住过什么地方、说过什么话也是一点印象都不留。
若问他这段时间究竟靠什么支撑着自己又是靠什么可以在如此依恋与渴望的心境下,仍能保持与赵馨的距离,甚至在外人面前佯装出一副素不相识的冷漠或许,连柳寻衣自己也说不清楚。
但可以肯定的是,柳寻衣的镇定与克制绝非来自理智。恰恰相反,更多的应该是来自于回忆和幻想。
凭借回忆和幻想支撑的镇定,不应该称作“镇定”,而应该称之为“麻痹”。
赵馨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对柳寻衣而言就如同一坛馥郁醇香的美酒,令他如痴如醉,如梦如幻,真假难辨,虚实不分。
望着她、盼着她、想着她渐渐混淆现实与梦幻的区别,模糊二者的界限,以至于柳寻衣时常骑在马上呆呆地傻笑,有时甚至从马上翻下来也浑然不察,令跟在一旁的冯天霸、苏禾等人倍感错愕。
其实,在这支队伍中,整日心猿意马,茶饭不思的人又岂止柳寻衣一个
只不过,赵馨的处境比柳寻衣更复杂,因此她的伪装也要比柳寻衣更加天衣无缝。
赵馨一直在内心默默告诫自己,无论何时何地,断不能与柳寻衣四目相视。因为她害怕自己一旦看见柳寻衣那双含情脉脉的眼睛,便会心生不忍、会珠泪千行、会意志动摇、会情不自禁
正因如此,每当赵馨上车、下车的瞬间,她都会小心收敛自己的目光,甚至故意闪躲柳寻衣的“痴盼”。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纵使知道自己这样做会令魂牵梦萦的柳寻衣大失所望,甚至会令他痛断肝肠,但赵馨仍要狠下决心,尽可能地保持自己的仪态与矜持。
每一次“无视”,对赵馨而言都如同经历一场鏖战,当她远离柳寻衣的视线后,心情之压抑、精神之萎靡、气色之衰微,令人不忍直视,望而生怜。
更无奈的是,一切苦果赵馨只能独自承受,无法向旁人倾诉。
然而,即便赵馨拼尽全力地维系自己的“铁石心肠”,可当她独自一人坐在马车内的时候,一双美目仍抑制不住地透过重重阻碍望向柳寻衣那若隐若现的背影。
每一次偷瞄,她的嘴角都会难得的扬起一丝会心的微笑。
爱的如此狼狈、如此卑微,甚至连一个眼神、一个微笑、一声问候都变成遥不可及的奢望,柳寻衣和赵馨的有缘无分,令人既心疼又无奈。
“公主,上房已收拾妥当,饭菜皆已备齐,请上二楼”
丁轻鸿的声音将神思恍惚的赵馨惊醒,在两名婢女的搀扶下,她缓缓走下马车,当余光不小心扫到远处的柳寻衣时,她的心头猛然一紧,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淡淡的慌乱。不过她掩饰的极好,迅速平复心绪的同时,开口向丁轻鸿问道“我们到哪儿了”
“回公主,我们已进入均州地界。”丁轻鸿似乎察觉到柳寻衣和赵馨的“遥相感应”,故而将身体微微前倾,恰如其分地遮住柳寻衣的视线,同时伸手朝客栈一指,阴阳怪气地笑道,“河西王派人传话说他风寒未愈,担心将恶疾传染给公主,因此就不来向公主问安了。”
“好。”
赵馨漫不经心地作答,而后在一众婢女的簇拥下缓步朝客栈走去。
当恋恋难舍的柳寻衣下意识地抬脚跟上去时,徐广生却突然横身挡住他的去路。
“徐将军,这是什么意思”
冯天霸和徐广生互不顺眼,此刻见徐广生无事生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