诏。
但是曹文诏却是对于他的呼喊声置若罔闻。
夕阳西下,暮色如墨,群山藏黑似铁,又犹若波澜起伏的大海一般。
北风呼啸而来,掠过连绵的群山,又掠过了无边的原野。
呼啸的风声响彻在山道林地之间,也传入了曹文诏的耳畔
曹文诏的思绪不由自主的被拉回到了十年之前。
那个时候他还在辽东任官,同样是十月的时候,那是他最后一次在陈胡两氏内募兵。
陈望就是在那个时候加入了军中,当了他的家丁。
相隔十年,但是曹文诏仍旧能够记得当时的一切。
甄选的队伍之中,一张张都是年轻的脸庞。
“姓名”
“陈望。”
“多大”
“十七。”
“家中有几口人,父母安在”
“四口人,我爹死了,天启二年的时候死在广宁,他守着西平堡,西平堡破了,他也被鞑子杀了。”
“我娘还在,我还有一个弟弟,他叫陈功,我们要一起当兵。”
陈望让开了半截身位,拉着身后和其模样有些相彷的陈功回答道。
“既然长辈尚在,那你们兄弟两人只能有人一当兵,这是规矩。”
募兵官摇了摇头,否决道。
曹文诏募兵有规矩,长辈尚在,兄弟不得全部入军,必须要留下一人为其养老送终,传续香火。
上了战场刀剑无眼,能不能活下来,没有任何人知道。
这个规矩最后还是被曹文诏自己给破了,一切的缘由便是陈望最后说了四个字“不共戴天”。
深仇血恨之下,如何能与仇敌于同一个天底下并存
从那天开始,曹文诏便记住了陈望
曹文诏摇了摇头,时间太过于久远。
已经过去了近十年的时间
曹文诏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雄心壮志的游击,以为自己改变一切。
曹文诏很清楚自己的能力,他知道能够影响的,终究不过是极小的一部分罢了。
现在的陈望,就如同之前的他,一样的有着雄心壮志,一样的觉得可以改变天下的走势。
只不过现在的陈望,和当初的他似乎又有些不同
陈望练的这些兵,身上的精气神和其他的军伍都不一样,一眼就可以看出来。
“戚军啊”
曹文诏垂下了眼帘,天色暗沉,没有人能够看清楚他的神色。
国事艰难,北虏南寇,比起当初嘉靖之时形势更为严峻。
庙堂之上的那些大人仍然觉得一切不过只是疥癣之疾,无论是对流寇,还是对于建奴都持着轻蔑的态度。
明明前线一直在败,明明局势一年比一年更为糟糕。
但是大明却仍然没有见到一丝一毫的改变,庙堂上的那些大人谁不明白问题的所在
但是那些人中却根本就没有多少人肯去解决,甚至当有人愿意肩负起责任欲要革除弊病解决问题之时还会受到群起围攻。
京营说了无数次的整顿,但是却一直都没有得到丝毫的改善。
辽东的窟窿存在了数十年,越来越大,越来越危险,但是那些大人们却觉得不过只不过又是一个俺答汗。
或许有的人已经发现了辽东的局势已经失控,想要制止。
但是又有谁敢直言不讳的提出来,满朝上下多少张嘴,都指望着那近千万两的辽饷
曹文诏抬起了头,最后看了一眼远方定军山营寨的辕门。
陈望一路以来连战连捷,更是在去年之时于黑水峪阵斩高迎祥,因此声名远扬。
而且最重要的陈望不仅仅是在军事上的能力卓着,在民政屯田之上,甚至是军械上都有独到的见解。
汉中卫的两处千户所如今在其整顿之下也是发展的井井有条,逐渐有了一战之力。
军械、行伍、作战、屯田好像都会
真的好似是往昔旧时的戚继光一般
只是
国朝的如今的情况,就算是再出一名如同戚继光一样的名将。
那庙堂之上却没有张居正一般的人物
远处的夕阳已经完全落下,黑暗彻底的降临,笼罩住了曹文诏的身形,也笼罩住了他周围的一众军兵。
曹文诏也回过了头去,黑暗之中没有人注意到曹文诏的头颅比往日要低,嵴背也比往日更为句偻。
“唉”
万千的思绪和哀愁最终都化作了一声叹息,又被急卷而来的寒风吹向了天边。
“冬”“冬”“冬”
天刚微凉,隆隆的聚兵鼓在定军山的营地之中缓缓响起,寂静了多时的明军营垒之中,转瞬间已是人声鼎沸。
一股一股红色溪流在鼓声的召唤之下从各地涌动而出,向着中央的校场移动而去。
陈望跨骑着自己的枣红马,立在营地的外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