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只留那几分熟悉感尚可回忆。
“易先生应该早已”
“如此高龄,依然耳聪目明满头青丝,不愧是谭公啊”
易书元的声音从一旁传来,谭元裳微微一愣,浑身泛起一阵鸡皮疙瘩,缓缓转头看向一侧,那花鸟摊位的木架遮挡之处,一个深衣青衫客正含笑看着他。
此人面色平静带笑,似中青年之貌,却又满头花白长发,一把折扇手中持,微微摆动之间,说不尽的风雅,更给谭元裳一种道不清的恍惚感。
记忆中,上一次见易先生是在苍南道月州元江县的一个小乡村中,那时候的易先生分明已经是个垂垂老矣的老翁了
谭元裳忍不住揉了揉眼睛,而易书元依旧站在那里。
阳光明媚清风和煦,周围是喧闹的大街,是烟火的红尘,纵然谭元裳肉眼凡胎,却也知晓那位先生绝非鬼魅之流。
谭元裳深吸一口气,带着惊喜走向易书元。
“易先生,可是易先生啊没想到谭某有生之年还能见到您啊”
到这一刻,谭元裳如何还不知晓,易先生已然不是凡人了,亦或者,易先生从来都不是凡人
谭元裳再见到易书元虽然十分激动,但后者也并未耽搁对方多长时间。
二者既不入店也不品茶,只是沿着街道边走边聊,谭家的车马只是在稍远处缓缓跟着。
承天府很小,易书元动个念头就能从东到西,亦如咫尺之间,承天府又很大,外乡来客想要领略京城风光,短时间内还游不完。
从当年事,到之后的种种变化,再到天下的变动,谭元裳想和易书元聊许多事。
只不过两人沿着街道走着,靠着步行小半个时辰,已经到了楚府所在的大街。
“谭公,楚府到了,你我可改日再叙,今日易某便不打搅你了,先行告辞”
谭元裳微微一愣,看了不远处一眼,果然楚府已经到了,他这把老骨头走这么远,竟然也不觉得累。
“先生不同我一起去见见楚相么楚相乃国之栋梁,不可为小人所害啊先生”
听到谭元裳这么说,易书元只是笑了笑。
“这位楚相爷心定神安已有决议,而且谭公,他虽然比伱小,却也是三朝老臣近九十的高龄了,寻常老臣早已告老休息了”
说完,易书元手持折扇拱手行了一礼,随后转身离去。
易书元离去,谭元裳持礼在原地站了许久,是啊,再是能臣,楚相也已经老了,就连谭元裳自己有时候都会忽略了这一点。
谭元裳到了楚府,只不过原本的打算在心中或许略有变化。
楚航再是不见客,当听闻谭公亲至,他也是亲自到门前迎接的。
两位老人在府中许久聊了一下午,随后谭元裳也没有留在楚府用饭,而是直接离开了。
邵元六年初冬,历经三朝的大庸老臣楚航,时隔数十年,以八十多岁高龄领皇命亲自赶往岭东、河西二道主持抗灾工作。
在此之前,楚航已经将天子敕令已经先一步下发两道十数州,当朝首辅亲至,自然能很大程度上稳定人心,震慑宵小
楚航第一站到的是处于河西道的辰州,毕竟那边旱情更严重,河西还没有抗旱渠。
可是即便如此,岭东各界依然有相当一部分人涌向辰州,前去迎接这位老宰相的到来。
天子敕令下达各州的时候,两道十数州百姓一片欢腾,千里地界各城各处,粮站米铺以及各方营所,粮药价格竟然都纷纷有所下调。
楚老相国的声望与威名可见一斑。
而楚航一到了河西道,除了需要稳定粮价,催促朝廷调运各地仓储,更是需要规划统筹各方官员和人力。
他用的招数其实很简单,但也很有效,在全面了解各处地势地貌环境的前提下,还是当年的那几招,以工代赈,并且开挖抗旱渠,同岭东各渠接轨
当然,那些导致各处粮仓亏空的朝廷蛀虫,也是严惩不贷,或斩或戴罪立功,全看个人罪责程度和表现。
腊月初十,大寒天
河西南端的泗州长远县,俞子业缩在马车中,裹着毯子烘着铜制暖炉,却依旧冷得直哆嗦。
马车剧烈点簸一下,俞子业就忍不住怒斥一声。
“给我小心点”
“老爷,路太差了,不能怪我啊”
俞子业在车中骂骂咧咧,却也不能发作,他身为监察御史,有什么事楚航都会带着他,只能说也让他苦不堪言。
至于楚航是不是故意的,那也很难说。
只不过俞子业的这种苦显然完全无法和年事更高的老相国比,更不能和身边随行的其他人比。
楚航和本地官员一起走在队伍前方,也有专人手持测绘的地形图。
“天寒不利动工,然来年形势严峻啊”
楚航感叹着,天冷,但又不够冷,这有好有坏,若是再冷一些,可以将部分水缩在土地之中,可是不利百姓越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