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分区。

今天特地划出了一块场地，京城各地区新兵蛋子们，此时正集合在操场上。

手中端着白色底子，蓝色边沿的搪瓷大碗，吃着他们第一顿，真正意义上的军粮。

现在还达不到往后的条件，什么上车的饺子下车的面，炊事班做什么，那就吃什么，没那些讲究。

搪瓷碗里，就是馒头和今日份的菜，能吃的多拿一个，不能吃的少拿一个，城里还好说，京郊附近村里来的，那吃的叫一个欢快。

屁股底下，坐着是背包，三横两竖的背包，打的是歪歪扭扭，家里有退伍的还好说，没别人教的话，自己打，甚至可能打出两横三竖的来。

至于身上草绿色的新军装，上面的褶子，都能清楚的看见，眼神里，还透漏着这个年纪的懵懂，年龄稍大两岁的，则是向往以及满满的兴奋。

特别是看到两人成行，三人成列的队伍，从马路过去，都会把脖子抻的老远，幻想着自己往后的生活。

“这菜也忒淡了点！”

底下不知道谁刚抱怨了一句，队伍前面的老班长，已经皱起了眉头，到底还不是在部队，心里的火气只能暂时压下去。

“吃饭时别说话，现在，你们还有时间磨蹭，到了部队上，你说话的功夫，可能就吹哨子了！”

各地负责接兵的干部们，忙的是晕头转向，新兵们还能吃的上饭，他们还得看着，免得人不明所以混到了别的队伍里，或者干脆消失了。

听着老班长的教育，胆怯的立马低下脑袋，匆忙扒拉了两口，差点都被馒头给噎着。

“洪光田！”

“在，我在这！”

“要喊到，军人，听到别人喊你的名字，第一时间要立马答到，别人怎么喊的没见么，洪光田！”

“到！”

“夏时凌！”

“到！”

“梁瑞富！”

“梁瑞富估计还没到，要我再催一催么！”

“催什么催，把名字划了，没有一点时间观念，要这样的兵干什么！”

听到军官们的话，新兵们内心一顿鼓鼓，都庆幸自己来得早，这要是因为来迟，被划掉名字，回去可能真的被家长给抽死。

“看见没有，从你们拿到入伍通知书的那一刻起，严格意义上来说，已经是一名军人，上面通知什么时间集合，就什么时间集合，没有条件可讲，一切，都是军令如山！”

跟自己的同年兵们，还能在一块嘻嘻哈哈，但转眼，面向新兵蛋子时，老班长们的眼神，就跟鹰隼似的，脸色说变就变。

当然，这个时候，提前给他们树立起服从意识，是很有必要的，军队是一个整体，不是任由自己显示性格的地方。

“班长，什么时候走啊，爸妈还在车站等着送我咧！”

“这么想爸妈，你多大了，你成年了知道么，爸妈不送，你就不能自己走了，打仗的时候，是不是还要问过爸妈，然后再冲锋陷阵！”

“跨进了这个门，送不送，已经不重要了，你们已经脱离了家庭，进入了军队这个大集体，能送上，是运气好，还有连夜走的，人家怎么不用送，少在这矫情，男子汉大丈夫，在外面，要有骨气，这个骨气来自自身的本事，而不是家里！”

该说不说，这个年代，老兵们真的是不一般，身上的这股子悍性，是演不出来的，一句话，就能把这些什么都不懂的新兵蛋子给怼了回去，连对视都不敢对视。

红旗飘飘，像是一朵盛开的鲜花，而一眼望不到头的草绿色，则仿佛成了鲜花的叶片。

望着这一幕，李楠死死的咬着嘴唇，眼泪噙满了眼眶，却没有掉落下来，硬是把馒头吃出了肉味。

隔着高高的院墙，她不知道母亲会不会在车站等她，还有她哥，她都要走了，一去就是三年，也不来送送她。

打打闹闹是他俩，兄妹关系好的也是她俩，现在在这个老妹眼里，她哥就是没良心。

平常欺负她也就算了，都到这时候了，见一面又能怎么着，鼓励鼓励她，也比现在好啊！

入伍前，她胆大包天，真来到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地方，四周都是陌生的同龄人，顿时被打回原形，胆小如鼠。

这一刻，仿佛被抛弃的幼兽一般，弱小可怜又无助。

“上学还能请假呢，你有本事，就别来，我不想见到你！”

眼里攒着的金豆子，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不过低着脑袋，也没人看见，豆子掉进了搪瓷碗里，润湿的馒头，仿佛咸了一点。

相比于男兵对于未来的畅想，她这样的女兵，也不少，内心都属实脆弱了一点，一个个还没男兵那边的话多。

虽然很沉闷，但军中绿花，还是挺吸引眼球的，半大的小伙子们，正是荷尔蒙旺盛的时候。

不知情的他们，有的还挤眉弄眼，有的故意作怪，妄图吸引注意力，压根不知道，离开这个院子的时候，就是所有人奔向五湖四海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