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兴三年,也是越国的乾始十一年。
五位皇子争夺太子位,已经是举国皆晓,在朝堂上摩擦不断,麾下支持的文武互相攻讦,封地之间燃起战火,但还算有所克制,毕竟上面还是父皇压着。
就算如此,五位皇子依旧在暗地里扩充兵力,这就意味着要积攒粮草,打造兵器甲胄,而需要的花费是巨大的,仅靠那点食邑根本无法满足,最后都落在了百姓头上。
犹如当初吴越边境上那些吴民一般,过重的税赋落在肩头,富足人家还好,勉强能撑过去,可平民百姓面对沉重繁苛的税钱,让本就许多一贫如洗的人家雪上加霜。
“这日子过不下去了。”
临州永年县外二十里的村子,有着三十多户人家,世代靠打猎和种地为生,繁重的杂税下来两个月,家中能拿去抵押都交了出去。
许多人家中的米缸只剩薄薄的一层,接下来的冬季,怕是要饿死人了。
“狗娃子昨天死了,被上门收税的衙役逼死的,当着他娃和婆娘的面,一头撞在门框上,就那么去了。”
土墙茅草的房舍外面,这家男主人坐在土灶前,灶口摇曳的火光映在粗糙的老脸上,他愣愣的对土灶另一边的老妻说道“逃吧,带着孩子逃进山里去。”
灶头那边的妻子垂着眼帘,昏黄的光暗之间,趁男人不注意,擦了擦眼角的泪痕,装作无事的笑了一下。
“能逃到哪里去,上个月村里不是没有人逃过,结果还是被抓回来了,两口子被打了一顿。”
男人沉默了一会儿,将最后一把柴火送进灶口,拍拍手上灰尘起身,说了句“我去村头逛逛,你和孩子先吃。”
家里能吃的不多了,他少吃一点,后面的日子婆娘和孩子就能多吃一口,马上就快到冬月了,总得想办法熬过去。
“那你早点回来。”
在妻子的叮嘱声里,温吞的阮良勇来到村口,每到夜色降下,村头一般会生起火堆,吃过晚饭村人都会来这里闲聊吹牛,女人们则借着火光缝补衣裤。
最近一段时间,已经很少有人出来了,他过来碰碰运气,看有没有人在村口说话,没曾想一过来,这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他上前打了声招呼,便寻了一地方提了提裤腿,便蹲下来。
火焰熊熊燃烧。
村里一群老少爷们儿或蹲或坐在篝火旁,斑斑点点的火星随着热浪升上夜空,阮良勇蹲在角落里,听着村里人说话,原本是来缓解烦闷的心情,此刻听的越发惊骇。
摇曳的火焰里,他发现人群当中有一個身形高大的男人,对方仅穿着一件露臂的单衣,却能看到衣服里肌肉虬结的轮廓。
做为半吊子的猎人,阮良勇对他的第一印象是一个陌生人,而且肯定还很勇猛。
越国人当中不是没有高个子,但通畅都出现在达官贵人家中,毕竟这个年头老百姓有口吃的就不错了,还想营养跟上长个儿
在这片山野里,他见过许多人,记忆中就没有人能与对方壮硕的体格相比,只是为何出现在村里,还与大伙一起烤火,那就有疑问了,不过阮良勇有一个聪明的地方,那就是不急着没开口相询,而是选择安静的等待。
他们前面如何说话,阮良勇没听到,但眼下听到的,大概拼出了一个轮廓。
“那些皇子争权夺利,跟咱们老百姓有什么关系这次是收税,下次是不是要挨家挨户抽丁去打仗”
“要是跟吴国人打,老子也就含泪把家里的儿子送一个过去。但是跟自己打,打赢了没我们的份儿,打输了就是客死他乡,谁管我们”
最先说话的是村里德高望重的村老,黑黑瘦瘦,个子在六尺左右,身子骨却看得出还很硬朗。接上他话语的是另一个人,村子里的猎户,长的牛高马大,大抵隔三差五能吃上几口山猪的下水,但眼下快要入冬了,温度渐降,不少野物也开始冬眠,心里颇为着急。
“扯他瓜娃的皮”一个男人拍响膝盖“干脆跟着反了”
“都别乱说,李叔,你来拿主意”
村口聚集的众人,将目光齐齐看向那个黑痩的老者。老者没有说话,而是将目光看向身旁,那体格壮硕的男人。
村里说话没什么规矩,依然还是七嘴八舌的说道
“反了还不是会死人”
“至少为家里搏一次,好过跟狗娃子一样,被的撞头自杀。”
“唉,留下这么一对孤儿寡母,往后让人家怎么活啊,听说狗娃子死了,他婆娘和孩子依然还要交税。”
“真是不给人活路啊”
“李叔,你倒是替大伙分析分析,拿上主意,接下来该怎么办总不能大伙一起被饿死。逼死吧。”
老者还是没开口,片刻后,才说道“让这位大兄弟跟大伙说说吧。”
老人身旁的魁梧大汉,他口中的这位大兄弟,浓须大眼,面容粗犷,一开口那嗓音便是浓浓的越国口音。
“在说之前,我想问你们,这片大山是谁的这片土地是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