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三章 男儿到死心如铁(2 / 4)

晕目眩。在场人中,唯有阿私陀仙人的弟子迦旃延克服影响走上前去,艰难识出了碑刻梵天上的文字。

什么人是王中王什么人是圣中圣

什么人是愚人什么人是智人

什么人沉溺在生死海什么人解脱在逍遥园

怎样离垢染怎样证涅槃

即便精通咒术的迦旃延尊者,当年也只能以牛嚼布、鼠噛布、火烧布、月水布、产妇布、神庙布、塚间布、求愿布、受王职布、往还布,这十种污秽被弃或带咒术力的布块,缝合成一块大长方形布层层包裹后,才顺利将这块古碑送至已然觉悟真如的悉达多太子面前

“大僧,切莫再往前。佛门千秋大劫关系天下安危,老僧作为悉檀寺之僧,纵然粉身碎骨,也不能退却一步”

不远处,一道清癯矮小的身影出现在远处,身披旧僧衣、脚踩褐芒鞋,正佝偻着身体合掌,似乎在道旁向摩醯首罗天王问安。隐隐约约的影子晃动着,仿佛青峰之巅亘古不化的顽石,又似古驿道旁龙鳞盘绕的古松。

老僧的嘴唇仍微微翕动,面无人色,直至摩醯首罗天王与之擦肩,双目寒光凛冽照去,才照见单薄僧袍下的身体其实支离破碎,随时可能崩解成满地的血肉碎渣和涂地肝脑。

摩醯首罗天王冷视一眼。

“安仁,你这中阴之身,绝无可能出现在这里”

悉檀禅寺修建在鸡足山上,规模堪称诸寺之首,多年前参与过朝廷对傅添锡奏本的的调查密旨,因此多年来一直阻挠着妙宝法王染指其中,显然也是猜到这华首重岩背后的灭尽大定真相,可惜他们首鼠两端、犹豫无断,阻挡着佛劫都不愿示人,诚不足与之为谋。

随后他再不说话,挥掌劈碎了幻影,也劈碎了内心的一道魔念,脚步更加坚定。

“鸡足山阴事关祖地,还有姐姐栖身的雾路游翠国,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不知走了多远,又有一道宛如干尸的身影矗立在面前,青茬头发下还能看见皮肤,但细看去却是密密麻麻无数虫丝遍布在躯干四周,深深钻入肌肤啃咬直至渗透骨骼,宛如被槲寄生绞死的古树,双眼都在剧痛和外压下爆出眼眶,任由血泪淌下。

干尸般的身影双足离地,飘飘荡荡地悬挂着,干涸血迹凝固成为一件破旧而恐怖的喜服,包裹住干瘪脆弱的身体,而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正死死盯着摩醯首罗天王,充满了怨毒与嗔恨。

摩醯首罗天王面露轻蔑。

“品照,你是牝阴之鬼,也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麽些族人世代生存在宾川,或许在他们口口相传的歌谣历史当中,还能记得当初那场惨烈的大战,而即便他们已经忘记,以木家这么多年来对线索的挖掘探索,所知道的也不应该少于编纂白古通记的自己。然而他们只顾着占山为王,连雾路游翠国都不能决心彻除,才会固步自封到懵懵懂懂。

像这样的目光,摩醯首罗天王不知道曾经历过了多少。

其中有被他亲手杀死之人望来的嫉恨,也有因他阻拦不成而枉死之人的怨毒。猛兽食颛民,鸷鸟攫老弱,狡虫乱云梦,黑龙废冀州,天下山河两戒图中所绘的图景,正是他曾历经踏遍的山河,若他连枉死之人的因果也惧怕承担,又怎么敢自诩为于三千界中得大自在的大自在天王

于是他冷哼一声,挥掌再次劈碎了幻影,又劈碎了内心的一道魔念,脚步愈加坚定。

可走到了最后,还是有一道身影拦在了他面前。

那道身影如冠玉眉似黑漆,妙法身相周匝圆满,庄严身形金瓯无缺,映照于熹微晨光,使观者油然赞叹,恍然如同一尊金鎏玉佛焕然于目前,观者气息也为之一窒。

但摩醯首罗天王侧目望去,冷冷说道“怎么,竟然连你也要阻拦我。”

妙宝法王无悲无喜地合掌迎面,身周散发出一圈淡淡佛影,缓缓开口说道。

“成住坏空,三界火宅,既然大僧已生出行舍智,何必恋恋不去”

所谓三界火宅之说,如清净道论有一个例子,一个人晚上吃过饭,上床入眠,睡到正酣,突然屋内起火,于是他惊醒了,见大火而生恐怖。他想,在我被烧着之前最好逃出去。他四下打量,看见有可逃的路,于是急急地逃出了这间屋子,而站在安全的地方。

在此比喻里,是将屋子喻为身心,凡夫执着身心为“我”或“我所”,由此长困在身心的五种幻相中,甚至习以为常。直到某一日,突然发现它们是无常、苦、无我,就象睡梦中的人突然被屋内的大火惊醒,于是他决定,在被生老病死的大火烧死之前,要从身心这间屋子里逃出去。

摩醯首罗天王双目凛凛望去,似乎觉得夏虫不可语冰。

在他眼中妙宝法王的琉璃之身满是裂纹、鎏金之体自生垢秽,面容萎悴双目生厌,即便曾经有大阿罗汉之资,此时也不过是生出天人五衰之相的凡人。

遍体鳞伤的妙宝法王,似乎早已对这方世界生出厌意,他发出的询问既像劝导、又像自省,却无由来地阻拦住了摩醯首罗天王的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