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有空的话,不妨到我们白鹿剑院来看看,参悟一番山间遗留的剑痕”
默默地支付了剩下的赔款,一脸哀色的银衫剑师似乎作出了个决定,送出了一块刻有鹿角图案的铜牌,表示他们宗派并不计较此次斗剑的惨败,相反,更想要跟赵青结下个善缘。
被年纪轻轻的小辈轻易击败,白鹿剑院原打算借侍频之势扬名,重振门派的计划,已然化为了泡影,一般情况下,遭遇到了这等屈辱,败者当场自残自杀、就此结下生死大仇的并不少见。
然而,对于这些真实年龄少说五十,多则两百的剑师来说,十数年前的吴越交战,吴军在取胜后对躲在山里的越人大肆追杀围捕,进行劫掠,待到损失赶不上收获后方才退去;
夫差妇人之仁不肯听伍子胥的劝告一举灭越,自然并非是因为他真那么愚蠢,而是吴军此战已经夷平越都,令越国核心区伤亡高达六七成,按照常理,百年之内都没法重新组织起对抗吴国的力量。
虽然看上去比越国更加先进,受到中原礼乐文化的熏陶,但吴国上层贵族向来有着人殉人祭的传统,从阖闾之女滕玉一事便可见一斑,跟从无这等落后习俗的越人大不相同,所作所为,自也残忍暴虐得多。
尤其是在伍子胥当年攻破郢都,为报仇放纵吴军奸淫掳掠之后,开了这个口子后,吴人这方面的风气大涨,战胜后总想着肆意作恶发泄,再难回归最初孙武治军严明的状态。
作为会稽山系比较靠外的山岭,周围人口较山区内部为多的白鹿山,也属于当时遭遇劫掠的重灾区之一,当初整个门派支离破碎,竭力躲藏,山里山外尸骨累累,所结之血海深仇,比区区一场败绩要更深百倍。
有躲藏在山洞深处,历时数月活活饿死的,亦有被吴军发现,抛入山地沼泽溺死淹死的;抓到后被嫌弃体弱不适合当奴隶的普通越人,集中起来被屠杀所筑成的一座座京观,更是令人触目惊心。
历经如此浩劫,整个越国损失惨重,虽在经济上已有所恢复,但中坚武者的数目至今仍不及战前的半数,算起来,在百越之中,仅能压过闽越、南越等部落联盟型国家,未必胜得过西瓯、文郎这两个分封制王国。
而在白鹿剑院众人看来,赵青若是能从他们这里领悟到了什么,且日后成长为对吴复仇的重要人物,那这既有扬名之效,亦算是间接报仇雪恨,因此也不嫌此举立场转变之快,向她发出了邀请。
感应到这群人心中的希冀企盼,以及在临走前对自己手下留情的行礼拜谢,赵青也是念头纷繁,体会到了这些曾亲身经历过浩劫、看似已从过去中走出的越人,身上背负着的深仇大恨。
就算是处于会稽山深处,她当初所在的小村子,也是荒废到了仅有母女两人存留的地步,由此可见,若是吴军的扫荡行动再多持续一段时间,自己未必能活得长大起来,大概率在婴幼儿时期就已死于非命。
从这个角度来看,勾践肯冒着极大风险入吴为奴,跟夫差、伍子胥进行周旋,从而免去了无数越人的危难,确实算得上是解民倒悬的大德大恩,无愧于他越王的称号。
片刻之后,心中对此若有所思的赵青,与郑旦共乘一骑,朝着胃氏宅院的方向迅速赶去,沿途望见了一座接一座的外宾馆,林立两旁,均是高墙院落,每座占地宽广,足可容纳数千人的使节团。
来自于偏远地区的外越人到会稽办事,短时间内摸不到门路,人生地不熟又往往被地头的人欺。
因此,在越国行人署的准许下,干越、扬越、闽越、瓯越、苍梧、南越、西瓯等百越诸国,均在作为对外特区的富阳里设立了专门的使馆,既可用于与越国的商贸交涉,亦可接受许多同部落族人的求助。
作为会稽城外越人结朋唤友的重要场所,这块区域平日里车马不绝,熙熙攘攘,热闹到了极点,经常出现拥堵塞路的情况。
但当赵青、郑旦从他们门前的大道飞驰而去的时候,无数得到方才一战消息的外越人,纷纷提前让开了道路,挤在墙头窥视着她们两人的英姿,啧啧赞叹不已,生出了崇敬的情绪。
显而易见,如此轻易地击溃了白鹿剑院众人,所造成的影响,绝不仅仅是名震越国那么简单,待到几个月过去,声名更会远播百越,传遍会稽至交趾近百万里的广大地区。
而当她俩抵达目的地的时候,已然入了夜间,远处宅院发出的灯光,在雨滴的折射下散发出朦胧的光芒,仿若夜空中的繁星,从光影轮廓中依稀可以分辨得出,此处院落的规模,尚在先前那些使馆之上。
并未检查请帖,胃氏庄园院门的守卫很有自觉地敞开门户,主动撑起了径达数丈的特制巨伞遮风挡雨,领着客人们向着庄园的深处行去。
只见这里占地面积虽大,但建筑物却相当稀疏,亦无假山湖泊之类的大型景观,反而在大部分区域植满了五彩斑斓的奇花异草,少说也有上千个品种,很多都是赵青前所未见的植株。
要知她曾于隋朝书库中览尽数十万卷藏书,其中不乏对草木花卉的记载,居然仍有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