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了他们的孩子。
可孩子没了。
还是在他眼前没的……
梁婠像是看不见他眼里的惊愕,手指攥紧了他的衣襟,笑着说出来的话,既血腥又残忍。
“陆太师,用他祭城可好?”
抱着她的人浑身一僵,面色阴沉可怖,眼底不可置信,拢着她的手臂力道大得惊人,几乎下一刻就能将她连皮带骨捏碎了。
他声音低沉而嘶哑。
“你故意的?”
这孩子没有也罢,可偏偏有了。
这可是他们说好重新开始后的孩子。
她竟如此狠心地杀死了。
仅仅是为了涂阳、为了涟州?
为了……报复他?
宇文玦冷透了,全身血液瞬间凝固。
他强忍着怒气:“你答应过我的。”
梁婠想笑。
答应?
答应往后无论发生任何事,他们都会在一起?
答应不管他是陆修,还是宇文玦,她都只是他的妻子,生生世世如此?永不反悔?
答应昨日种种皆已逝,他们重新开始?
……
有人叫嚷着喊军医,还有人在唤她、喊她,可梁婠什么也听不见,眼睛只注视着他。
剧烈的疼痛几近叫人昏厥,豆大的汗珠不断滚落。
她浑身上下都是湿的,不知是被汗水打湿,还是被血水染湿。
这样尖锐的疼痛,她却觉得痛快极了。
梁婠扯了扯唇角,声音非常平静:“我答应的是他,不是你。”
宇文玦心里一疼。
就在这时,有人匆匆来报,乍然看到眼前的一幕,话说得磕磕绊绊。
“殿下,已,已发现齐军与城中百姓的行踪,是否要追击?”
宇文玦手上的青筋暴起,闭了下眼,正欲开口。
梁婠瞳孔一缩,使出全身力气,猛地将人一推,可疼痛却叫她胳膊软绵绵的,只让他身形微微一晃。
挣脱不开。
梁婠只好红着眼睛点点头。
“陆太师还记得晋邺城里的泗水是何颜色的吗?”
那年,他诛人九族的时候,轻飘飘的一句杀,泗水流的不再是河水,而是血水。
宇文玦眸光一痛,沉默瞧她。
没有半点血色的人像一瞬凋零的花,随时要碎成粉末。
他看了她好一会,垂眸叹气:“跟我回去,我会将他还给你。”
说着将人抱起身。
梁婠拼尽全力推开他,跌在地上。
宇文玦险被推倒。
他低了低头,手上、身上都是她的血、他们孩子的血……
内心深处长长地叹息一声。
还欲再上前。
“婠——”
梁婠咬着牙笑了笑,不无嘲讽地打断他:“回去?回去做什么?做你牢笼里的一只囚鸟?还是你放在你们皇帝那里的一个质子?”
“你死心吧,我是不会跟你走的。”
声音有点尖锐。
梁婠痛得直吸气,可身子还是往后退了退,想要避开他。
囚鸟?质子?
宇文玦站在原地,从心底漫出无尽的悲哀,声音就这么黯淡下去。
“在你眼里我就是这种人吗?”
心里忽然难受得不行,从未体会过痛楚无限蔓延开。
他还是蹲下身,伸出手。
“跟我回去,我就放了他们。”
留在高台处的,除了齐军俘虏和几个侍卫,已没多少人,然此刻也都一个个屏气凝神瞧着。
“殿下不可!”
萧景南急忙低唤一声,如何能放了?
萧倩仪怔怔看着宇文玦,嘴唇干干的,只觉不可思议。
梁婠如此决绝,不惜狠心杀了他们的孩子,他非但不苛责,还坚持要她回去!
甚至用旁人的性命,胁迫她回去?
这是宇文玦吗?
这还是方才那个杀起人来冷酷无情、藐视一切的宇文玦吗?
这黏黏糊糊、该断不断的态度——
怎么可能、怎么会是他呢?
梁婠一笑,淡淡的:“我若执意不肯呢?”
宇文玦眯起眼:“也罢,那就杀吧。杀了,你自然就跟我走了。”
高潜捂着胸口,抓着钱铭的手勉强站起身,怒斥他:“你别逼她,你就不能放过她?”
逼她?放过?
宇文玦冷冷扫他一眼,尽是轻蔑:“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要求我?”
高潜哑然,忽而一笑,点点头:“我欠她的,自然会还。你呢?”
宇文玦面无表情,却也不再理会他。
梁婠身下的血水越汪越多,整个人痛得蜷缩成一团,可压根不想去碰宇文玦的手,满身防备与抵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