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婠像后背长了眼睛似的,努力直起身子,低头轻嗤“婶娘想留下葬身火海吗”
张氏披头散发,怨恨剜她一眼,“少诓我,别以为你想什么我不知道”
说罢,扭头直往门口去。
梁婠笑而不语,只勉强拖着身体,行至打翻的酒坛跟前,吃力抱起来,四处浇洒,待浇个七七八八,又拾起脱下的衣裙,在火堆上染了火苗,一处处点燃。
火苗遇烈酒,腾的一声,火焰似炸开一般,直冲上屋顶,以摧枯拉朽之势,吞灭一切。
张氏趴在门上,死死盯着屋外,却迟迟不见动静,再往身后大火深处看了眼,心一横再不迟疑,直往外跑。
躺在地上呻吟的人,很快发出惨烈叫声。
整个棚屋内如同火海地狱,焚烧着世间罪恶,空气中弥漫着皮焦肉糊的味道。
梁婠浑身颤得不像话,拢紧双腿,跪倒在地。
她抬头看了眼前方的墙角,艰难地向前爬,死前有一个依靠也是好的。
怨恨、委屈、羞耻、屈辱
她胸口堵得难受,只想寻个缺口发泄,可脱口而出的,是羞愤难忍的声音。
近在咫尺的墙角,都到不了。
梁婠趴在地上,狠狠咬住唇,眼泪怎么止也止不住。
心底急渴难耐,难受得只想死。
这种感觉并不陌生,从前高潜就在灌酒时,逼她吃下类似的药丸,然后等在一旁欣赏,看她如何丧失理智
梁婠抹掉眼泪,不知道山匪喂的药会让人如何疯狂,可是那样的经历,宁可死都不要再受一次
前世死在冰天雪地,今生葬在烈焰火海,也许是注定的。
梁婠忍不住又哭又笑。
凭着最后一丝清明拔下白玉簪,通体莹润光洁、白璧无瑕。
触手冰凉让人叹息。
与其这么受着,还不如死了解脱。
大门乍一打开,卷进一股带着湿意的晚风,也带进外面的厮杀拼打、刀光剑影。
有急促脚步逼近,紧接着是一连串的脚步声。
“婠婠”
低沉的声音嘶哑。
泪眼模糊中,梁婠也不敢去看,心头的恐惧更甚,扬手就朝脖颈狠狠扎去。
滚烫的身体猛地被扯进一个无比熟悉的怀抱。
他咬牙切齿“梁婠,我送你玉簪,不是让你寻死的”
皮肉绽裂,鲜血溅眼。
“放开,不要碰我”
梁婠全无理智,一如落入网兜的兽,拼死挣扎。
来人察觉到异样,愈加收紧手臂,低哑的声音中藏着几分哽咽“你想扎就扎吧。”
他像揣了块火炭入怀,不顾烧伤的可能。
“大人”身后侍卫焦急催促。
周遭烟熏火燎,房顶上不断有火团往下掉。
陆修垂眸扯过披风,将她护在怀里,不再停留。
湿湿凉凉的怀抱,对炙烤难耐的人实在没有抵抗力,梁婠死死缠上坚实的凉意,急不可耐地渴求更多慰藉。
陆修眯了眯眼,将她抱得更紧。
一路出了山寨,身后的火光耀天,迎面袭来的夜风,丝丝清凉,唤醒她所剩无几的清明。
迷迷糊糊中,梁婠仰起头,赤红着眼,细细辨认,是那个雪砌冰雕似的人。
“陆修”低低一声,却酥到骨头。
他只看前路,哑着嗓子轻轻应了声。
难耐的欲念,迫使她将他盘得紧紧的,可唤醒的理智,又恨不能将他推得远远的。
理智与欲念拼命撕扯,难受得快要疯了。
梁婠忍不住低低哭起来。
陆修没有将人抱上马,而是直往山林尽头去,责令所有人原地等着。
他低头吻掉她的眼泪“我帮你。”
帮
意识抗拒,身体诚实,屈辱中竟生出更多期盼,她攀着他的身体,只恨不能立刻死了,也不必如此
陆修扯下披风丢在一边,骤然遇冷,梁婠缩成一团,身子颤得厉害。
他退去衣衫,哄她“别怕。”
她闭起眼不敢再看,只静静等着,心如死灰。
冰凉的潭水漫过全身,梁婠微微睁开眼,有些意外。
她浑身疲软无力,直往水底滑,陆修只好将人拦腰抱进怀里,搁在腿上。
山林里的夜风凉,比夜风更凉的是清潭水。
凉水的舒缓一过,身体里的欲念再度袭来,她通红着眼睛,死咬牙关,眼泪啪嗒啪嗒掉进水里。
陆修瞥了眼她出着血的唇,心知是不想在他面前叫出声,露出丑态。
他抬手扣住她的脑袋按在肩上“咬吧。”
手掌一下又一下,轻轻抚着她的背,这手掌安抚了她,却又勾起更多渴望。
凉水,治标不治本,她只能熬着,等药效一点点过去。
梁婠抖着唇,眼一闭,狠狠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