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婠拥着被子坐在床榻上,陆修去找太师,还没回来。
半天了,她脑子里都是乱糟糟的,一心只想报仇,却不知不觉中被束缚住。
梁婠躺下,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陆修断了她进宫的路,杀高潜就变得更有难度。
如此,必得另寻他途,决不能就此作罢。
梁婠思忖,若按照前世发展,陆修将是权倾天下第一人,当初自己不顾脸面、死缠烂打,也是看上这一点。
陆修是农夫的话,她或许可以充当一条冻僵的蛇,虽然他很大可能会摇身一变,成为猎人。
但蛇一旦回到山林,只会碰见更多的猎人和未知的陷阱。
斗一个猎人,总好过斗一群猎人。
在这个荒诞的世道,她得先把自己的命保住。
梁婠扯着被子蒙过头顶。
戒骄戒躁、徐徐图之
陆修回来时,梁婠已困得眼皮直打架,着实有些坚持不住了。
屏退下人,他只着中衣,还留一盏灯。
锦被底下,他长臂一伸,梁婠就像只狸奴被他抓进怀里,整个人完完全全贴上那紧实的身体。
“在等我”他低着头,指尖绕上一缕她的头发,笑容别有深意。
方才一进来,就瞧见她强撑着几乎要黏在一起的眼皮,迷迷糊糊地看他。
许是被他携来的凉意一激,梁婠清醒了些,轻轻应了声。
“因为梁氏悔婚,又检举了元少虞,所以夫主心里有怨,才将我留在跟前出气的,是吗”
梁婠想仰起头看他,却被他用下巴抵住脑袋。
“你想说什么”他声音清清冷冷的,不带一丝感情。
梁婠看得明白,这字迹的事,根本是陆修存心让她发现的,不然她进不去那个屋子。
他想让她清楚地知道每一件事情,少时的见面才是开始。
也好,她也不想重活一世,还过得稀里糊涂。
看不到他的表情,梁婠心里没底,却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道“先说悔婚之事,虽是我们不守约定,但这也是事出有因,毕竟我八字不吉,一般人都忌讳,这不也是为了你们陆氏好
至于,元少你老师,就算真是阿翁检举的,可他毕竟是敌国细作,阿翁作为大齐的子民,维护自己的国家,检举细作也是应该的”
下巴轻抬,未说完的话被他打断,两个人四目相对。
陆修瞳仁微缩,“你想说你无辜是吗”
这不明知故问
梁婠咬牙“我重点不是说这个,我想说的是,我可以给你当姬妾撒气,但三年后,你气出够了,我又不想留下,你能不能,能不能让我自行离开”
自行离开
陆修眯起眸,低笑一声,“去哪儿”
梁婠眨着眼,十分诚恳“出家。”
“出家”
“对,”梁婠重重点了一下脑袋,垂眸道,“我生来就是不祥之人,报仇我只给自己三年时间,三年后无论成功与否,我都会遁入空门,长斋绣佛、黄卷青灯了残生。”
她顿了顿,又道“夫主曾说要我这条命无用,我仔细想想也是,那不如妾留着命去庙里,给你念经祈福,也算报答夫主昔日救命之恩。”
情凄意切,一秉虔诚。
陆修没有说话,神态冷冷的,梁婠像置身于一片沉沉的雾霭中,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他沉默越久,她心越慌。
半晌,才响起他沉沉的声音。
“为何三年”
因为未来三年有灾情、有时疫
她这般想进宫去也有这方面考虑。
当然,这不能说。
梁婠略略酝酿,抬起眼,仰视他
“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弛,爱弛而恩绝。更何况,夫主对妾只有怨恨,三年时间也差不多了。当然,您若是提前厌烦,也可早点告诉妾,妾会自行离开、绝不会纠缠”
陆修挑眉“不进宫了”
“不进了”她目光直视,坚定摇头。
梁婠暗暗冷笑,陆修是不知道太师已经告诉她,他偷摸干的好事吗
陆修双眸牢牢盯着她“做姬妾三年”
“嗯,只三年”她点头的同时,又强调一遍。
妾又不同于妻,连和离书都省了。但凡他点头,拎上包袱,说走就走
图的就是一个省事方便
陆修扬眉提唇“我要是不允呢”
梁婠对着他微微一笑
“夫主忘了,我现在不止会医术,还擅制毒。夫主能防得了我,别人可就未必了。”
他眸光一凛,狠狠扣住细白的脖颈“威胁我”
“妾怎么敢”
梁婠望着他确乎不拔,大不了鱼死网破,如果不破釜沉舟赌一次,说不定她会永远困在这个院子里。
“妾是在请求。”
她说完,两人对视,静默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