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婠轻轻侧身,冯倾月扑了个空,险些栽倒,她踉跄转过身,形容狼狈,“这根本就是你做的局”
她可没忘在厨房外面撞到梁婠,若说这姜汤有问题,那定是她做的手脚,故意要在席间闹出事让她被责罚
梁婠扬扬眉,“我也不过是礼尚往来。”
说起来她半点没藏私,将张氏给的药呼啦啦全倒了进去,生怕份量不够不能让崔皓尽兴。
至于兰陵公主么,想要碰巧路过,也就是给婢女使点银子的事
愤怒让冯倾月姣好的面容变得骇人,“我好心帮你,你却这样坑害我”
“瞧这话说得,你到底是帮我,还是在帮自己”梁婠失笑,还当她傻呢
其实,一开始并没打算这么快揭穿他们,直到她远远听见河岸边传来倾月的呼救声,这才起了疑,想要试探。
毕竟,没有冯倾月帮忙,崔皓想要进入郁林苑,很难可他不仅来了,还知道自己与冯倾月会面的地方。
冯倾月在背后操控一切,却在人前扮演着一无所知。
梁婠冷冷瞧着她,掌心被指甲刺得生疼,“这天底下何止他崔皓一个男子你倾慕他,早点说啊为什么不说是家世门楣配不上,还是身份地位不够格”
婚后,日子过得艰难,熬夜做的绣品不好卖,平民百姓买不起,达官贵族她又没门路。
冯倾月见此便好意说替她引荐几户官家女眷。
起先倒还正常,直至李长史府上,怎料长史夫人外出,冯倾月又称府中有事,便留她一人等着,可等着等着,再醒来,却赤身露体地躺在李长史身下,被长史夫人捉奸在床。
明明是陷害,却被反咬一口,说她存心勾引,长史夫人不依不饶将她捆到崔皓与阿母面前一顿羞辱。
她活着痛苦,寻了绳子悬于梁上。
冯倾月赶来时,演得一手好戏,抱着她痛哭流涕,还说不能放过恶人,势必要替她讨回公道。
可他们人微言轻,又如何能状告朝中官员,冯倾月便说愿意替她向皇帝引荐。
她就傻乎乎的信了,还是深信不疑
现在想想,真是愚蠢可笑
先是张适,再是李长史,后来又是暴君他们就这样一步步将她推进万劫不复的深渊
可是他们呢
还记得那天冯倾月刚刚生产完,崔皓不顾忌讳,拉着她的手蹲在床边,阿母则抱着他们的孩子眉开眼笑,一家子其乐融融、好不温馨,而自己站在门口像一个多余的人
这和和美美竟是踩着她的身躯、踏着她的灵魂换来的
梁婠垂头直笑,当真打得一手好算盘
笑声深深刺痛了冯倾月,恨恨地就要扑上来,不想身子一滞,却被崔皓一把拽住,“你别碰她”
冯倾月气急败坏冲他大喊,“崔皓”
崔皓别过头,只是看向梁婠,她眼中尽是蔑视与厌恶,那神情就像在看什么令人作呕的污秽之物。
初到晋邺城时,他饱受嘲笑、四处碰壁,一众冷眼中只有她客气礼遇,也只有她会用那种认同且欣赏的眼光瞧他。
她是士族贵女,与他可谓云泥之别,可她单单对自己青睐有加,她不知道这份喜欢让他得意极了。
而现在,自打进屋起,她压根不拿正眼瞧他,他宁可她能像冯倾月一样暴跳如雷,打春儿一顿,再冲他发一通火。
但她没有,甚至不愿与有他一丝交流。
这种落差叫人难受极了,他推开挡在面前的冯倾月,眼睛死死地盯着梁婠,“你是真变心看上那个陆修了”
冯倾月被推得差点跌倒,眼里是怨毒的光,“你别傻了,他们早就私下苟合了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下人”
她冷笑着扯住他的胳膊,不依不饶,“怎么,现在舍不得了吗你可别忘了,当初那主意是你出的”
崔皓像被烧火棍烫到,双目通红,“你闭嘴”
冯倾月怒极反笑,“你以为你凭什么站在这儿”
崔皓瞬间失了血色,哑口无言。
春儿忽然哇的一声,趴在地上大声哭了起来,张氏惊得愣在一边。
梁婠目光一一扫过,提唇一笑,往门口走去。
身后再如何声嘶力竭、鸡飞狗跳,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就受不了吗
她也只是揭开遮羞布而已,还什么都没做呢
不过不急,咱们一个一个慢慢来
小竹馆外,梁婠沿着石径一直往上走,清风阵阵,竹叶沙沙,四下安静得只能听见她的脚步声,她也不知道要去哪儿,更不知道该去哪儿。
曾经支撑她的东西,一个接一个轰然倒塌。
谁懂
不会有人明白,郁林苑承载着她不堪一生中为数不多的美好记忆,那些记忆对她来说是多么弥足珍贵。
在那样肮脏的人生里,她多少次崩溃,又有多少次想了结,可她没有,硬是咬着牙撑了下去,只是为了不连累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