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蛮将的背后也背着大刀，穿着大周军队的精良甲胄，但是没戴头盔，狂野的头发在头顶梳了个嚣张的冲天辫，很有辨识度。

赵俊哭笑不得，这是要结束这个话题么？有蛮兵在场，自然就不能再聊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话题了。

不料陆子清却当着蛮将的面道：“格罗玛什，这是文安侯赵老侯爷，可说是我的祖父一般。你带着人好生伺候，正好也可与老侯爷一起聊聊。”

那蛮将就用一口很纯正的大周官话开聊：“原来是文安老侯爷当面……”

赵俊：“……”

尼玛这口大周官话，说得比我还好呢？赵俊自己的口音，都带着一些难以改变的南方乡音，从来也说不上很标准的官话。

陆子清解释道：“他叫格罗玛什，四岁就到大周了，是火蛇氏族的勇士。”

赵俊狂汗，长得好老！要是对照大周人，这样的长相肯定是二十五岁往上。合着是个蛮族少年，顶多也就十六岁啊？就算是建立归化府的第一年，这人就来了，那也只有十六岁。

格罗玛什爽朗笑道：“赵老侯爷肯定以为末将不止十六岁了，但末将确实只有十六。若是在以前，在我们蛮族，我就算是而立之年了。因为到三十岁，我就差不多要死了。”

“那现在呢？”赵俊来了兴趣，跟一个大周官话讲得这么好的蛮族聊天，是他这辈子从没有过的体验啊。

格罗玛什道：“现在我们氏族的老头子，好多人都四十多了，还没有要死的意思。我们火蛇族也不是什么大氏族，我也不是什么好出身，但是我觉得，我也可以活很久。”

赵俊两眼一亮，原来如此，这可是太重要了。

只要蛮族的生活好了，就没人愿意像以前那样信奉巫神了。反大周，不光是会让他们夭寿，回到平均年龄不到三十的苦日子，更重要的是，小部落都会不好过。那些蛮族的小部落，只有紧密团结在大周治下，才能过上这种好日子。一旦有大部落造反，首先要做的，必然是吞并各种小部落，得到庞大的资源和兵力，那小部落就会更惨，只能充当奴隶和最底层的蛮兵。

赵俊和格罗玛什越聊越嗨，得知格罗玛什的名字还是陆子清给起的，意思是“巨人之心”。格罗玛什八岁的时候，就展现出来强大的战斗力，陆子清见识了他的剑法之后，当场赐予他一面属于自己的火刃战旗，并且赐予给他这个荣耀的名字，还传授他剑法。

像格罗玛什这样，对大周忠心耿耿的蛮族勇士，现在有很多很多，特别是小部落里苦出身的。那些小部族在吃不好穿不好，每天刨食做苦力的情况下，怎么可能培养出强者？但是在大周治下，他们得到了做梦都想不到的机会。大周不但让他们过上了更好的生活，还让他们成为强者！

乌珠阿图玛带着他们给大周做工，给他们争取到了吃的穿的，还有学习的机会。

“在我们眼里，那些天天喊打喊杀的关外蛮子，就是蠢猪——！”格罗玛什毫不掩饰自己对旧蛮族的鄙视，别说我跟他们是同族，真不是！我们火蛇部族是第一个请求全族内迁的部族，现在是最拥戴大周圣天子和乌珠阿图玛的！再瞅瞅跟着白衣大食使团的流亡蛮兵，那些家伙就是巫神遗毒，北蛮之耻！

然后格罗玛什对着赵侯爷一通唏嘘，以前被巫神奴役的日子，真是暗无天日啊！还有的氏族吃人，真的太可怕了！很快他就开始歌功颂德，当今陛下绝对是圣天子，小陆上师也是我们蛮族的大恩人。

陆子清在一边坦然接受了来自格罗玛什的彩虹屁，这个徒弟没白收。

那两个蛮兵把轿子抬得贼稳，赵老侯爷也彻底放心了，归化得真特么彻底啊！就是大周根正苗红的将领，都做不到更可靠了。说啥子胸怀，分明是小陆同学的手段惊人。

赵老侯爷代表着一大票对北蛮归化感到不安的人，他放心了，其他人自然也就放心了。

陆子清带着大家参观大阳坊最有名的坊市，涮羊肉走起。最新鲜的食材，无需过多的料理。

大家一边吃，一边看北蛮少女的歌舞表演，然后乌珠阿图玛来了，所过之处，蛮族全都嗷嗷欢呼。

乌珠阿图玛手里端着一个银碗，向大家挨桌敬酒，这谁敢不喝啊？这会儿大周还讲究用绫来当货币代替品，天气又冷，蛮族少女们把一条条彩绫献上，大家相互低头行礼，气氛无比融洽。

乌珠的养子萨尔看得有点儿心疼，劝道：“阿图玛，你喝太多了。”

乌珠笑笑，表示自己没事。

今天的人实在太多，哪一桌没有敬到都可能得罪人，而且都是大周很有话语权的贵人。

敬到大周的太保卓大人那一桌，乌珠阿图玛主动献舞，并且引吭高歌。

“蓝蓝的天空，碧绿的草原，这是我的家……”

技惊四座，所有的周人都表现出了充分的尊重，全都神情专注地侧耳聆听。蛮族更是一脸崇拜，这是他们的阿图玛，北蛮最尊贵最美丽的存在，是巫神被推翻之后，他们的心灵寄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