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并不知道自己被人评估了一番。
她跟随祖母马氏来到周家三房,刚刚从姨奶奶周马氏那儿听了一遍昨日发生的事,还没来得及追问更多细节呢,便听得门房来报
周世成回来了。
周马氏吃了一惊“额还以为二叔要到今晚或明早才到呢,没想到他回来得这么快,难不成是在路上听说昨儿的消息了”她忙问来报信的婆子,“可告诉老爷了”
婆子回答“二老爷直接往西院去了,已经有人去书房禀报老爷,还有人去了东院请大少爷。”
周马氏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找大少爷做甚叫他去挨他二叔的打么”
马氏道“大姐替他操啥心反正姐夫会护着他。只是你二叔这就去见马老夫人了,大姐你是不是也该给镇国公府或都司衙门送个信兴许用不了多久,他们就能给马老夫人送那啥牵机药了。”
周马氏被妹妹一言提醒,忙打发人去给镇国公府送消息了。至于都司衙门那头,还是让丈夫周世功出面吧。
门房婆子前脚刚走,后脚周怡君便从外头进来,给周马氏带来了最新消息“祖母,我听说二叔回来了,直接去了西院”
周马氏也不问孙女是怎么知道的,连忙招呼妹子“额得赶紧到西院去。不管老爷咋说,额都得出面跟二叔说个清楚,可不能叫他怨上额们母子。要怨也是怨老爷和周晋浦去,额跟晋林可是无辜的”
马氏忙道“额陪大姐去,就当给大姐壮个胆儿。他要是敢打人骂人,额替大姐拦着”
马氏自问还是有点武力值的,为保万一,她还让大姐周马氏多带两个健妇,最好再带上洗衣锤,以防万一。
海棠在旁无语地看着这老姐妹俩一边结伴往外走,一边商量着什么样的武器方便实用,既能把人打疼,又不会留下明显伤痕。她什么话都没说,默默转身把炕头上摆的折扇拿在了手里,拉着周怡君跟了上去。
到了西院,她们刚进院门,便听得屋中马老夫人在鬼哭狼嚎,哭骂了许多人,从周世功、周晋浦父子,到周马氏、陈氏这两代媳妇,连镇国公府一家,以及京中来的涂荣、曾庆喜、麻尚仪等人,一个都没落下,哪怕是负责看守她的两个粗使丫头与一众驻守在西院内外的卫兵们,都没逃过去。
马老夫人还是那一套老说辞,错都在别人身上,她最清白无辜。
可周世成显然不是那么好骗的。他从小由周家三房老太爷带大,长年驻守岷州卫,习惯了军伍生活,反倒不如兄长周世功养在母亲马老夫人身边,对其恭敬顺从,哪怕心有不满,也总是顾虑到外界对自己孝名的评价,不敢对继母有丝毫冒犯之处。
他默默听完母亲的话后,才道“您做过的事,其实儿子都已经知道了。儿子在家中也有耳目,定时会往岷州传信。您别以为儿子刚从外头回来,便对家中发生的事一无所知,随便您说什么,儿子都会信。您原是自己一意孤行,才会犯下大错,如今既然事情已经败露,您就该诚心认错悔改才是,为何还要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难不成母亲如今翻供不肯认罪,镇国公与都司衙门就会当您真的什么都没做过么
“既然改变不了结果,再多的狡辩都毫无意义,您就该与儿子说实话才是。您该不会还指望儿子听了您的话,就真的相信您是被冤枉的,冒着抗旨的风险救您出去,不惜赔上自己的前程与身家性命吧儿子真没有这么傻。您已走到绝路,可儿子还有大好前程呢”
马老夫人盯着儿子的脸,冷着脸伸手擦掉了面上的泪水。她开口说话的时候,声音已有些嘶哑了,想必是方才那一番哭诉的副作用“你这不孝子我是你亲娘我生了你没有我,哪里有你今日的风光如今你娘都快被人害死了,你还有闲心想自己的前程你还有没有良心”
周世成仍旧表情淡淡地“这难道不是您一直以来教儿子的道理么什么都是假的,别把忠孝节义记在心中,最重要的是保住自己的性命,护好自己的利益。当初小妹把您的话当成圣旨一般,牢记在心,事事都照着您的吩咐来。您那时候对她一夸再夸,却骂儿子愚钝,竟敢不听从您的教导。如今儿子听了,怎么您反倒生起气来”
马老夫人被呛住了,连声咳嗽不止,就连腹部内里的疼痛,也变得越发明显起来,叫人难以忍受。
周世成一脸淡定地伸手替她拍了拍背,又命丫头送上温水“您就消停些吧。大嫂已经在外头了,想必大哥也会很快赶到。眼下也不知道皇上派来的人几时会进我们家的门,您的时间不多了,若有什么想说的话,还是尽快说出来的好。”
马老夫人好不容易喘顺了气,听了儿子的话,忍不住咬牙切齿“你想我说什么难不成是想问我那些陪嫁私产的事做你的春秋大梦吧我的东西,只给孝顺儿女,不孝的孽障一个子儿都别想得到”
周世成轻笑了一声“在母亲的心目中,只有这些才是重要的话,值得您临终前嘱咐儿女一声么您骗了父亲和兄长那么多年,也骗了我那么多年,为了私利不惜牺牲全家人的前程性命,其中也包括了我您是我的亲娘,难道就从来没觉得对我有愧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