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荣的归来并没有打破长安城的平静。
反倒是因为他近日将注意力都放在审讯马老夫人的心腹婆子以及之前落网的孙家爪牙和杜伯钦的关系,他连都司衙门的日常事务都很少过问了,几乎都交给了都司衙门原本的属官们,对他们的处事方式,也不作任何评价指点。这倒是让都司衙门上下对他的观感更好了些。大家都知道,他不是个爱掺和事的人,顶多只会专注于重大案件,却不会对旁的事指手划脚,更不会擅自更改衙门里执行多年的规则,以显示他的权威。
他到长安后,本来就跟镇国公府相处得不错,哪怕遇上了关系到周家三房的大案,也没有强行将周家其他房头的人拉下水,还主动请求镇国公府参与调查,并且让镇国公府负责周家三房的监视看守工作。这样的态度可以说相当友好了,不是存心要跟周家过不去,也没有到西北边军来夺权的意思。对比前些年的孙永禄,这样的朝廷代表一点儿都不讨人嫌。
西北边军上下原也没有跟朝廷对着干的意思,只是厌恶奸臣,埋怨皇帝无端猜疑苛待他们而已。既然遇到一位友好公正的朝廷武官,大家自然不会故意与他做对,很快就调整了态度,拿他与长安知府黄大人一般对待了,也就是敬重、配合,客气守礼,但不会故意拉近关系。
涂荣感觉到自己日常工作环境似乎变得更友好更顺利了。不过他也来不及多想,毕竟如今审讯的工作已叫他从早忙到晚,他实在没有精力去操心周围的人际关系是否有所变化了。
审了一些人之后,他感觉长安这边的水似乎越来越深,周家三房那位老夫人背后也似乎谜雾重重,而且她还跟京城的孙家纠缠不清,怎么看都象是孙家收买了这位老夫人做内应,在周家内部搞事呢
涂荣还没忘记自己到长安来,是背负着皇命的。如今看来,这皇命似乎没那么容易完成。牵扯到孙阁老家,马老夫人的案子就不一定是周家的把柄,反倒更象是周家被人陷害了一般。这叫他如何跟镇国公开口呢就算他成功说服镇国公府,让他们成为皇上手中的刀,也要提防孙家早早在周家族中有所布置,忽然从背后插周家一刀,让周家这枚新归顺皇上的棋子彻底作废。那皇上的诸多布置岂不是要落空
为了能让皇上的计划顺利进行下去,他们还得先把孙家那边的隐患解决了才行。
再者,倘若孙家谋害吴皇后、三皇子以及吴文安公一家的证据确凿,那还是要尽快将他们处置了好。否则,没人知道他们会不会被逼到绝境了,便重施故伎,在皇宫里再放一回火当年无论是坤宁宫还是吴国丈府,逃得性命的人都寥寥无几,焉知再来一回,皇上、太后、八皇子与他们身边的人就一定能平安无事为了圣驾平安,这样的机密事项必须尽早报到御前,提醒皇上多加防范才是
涂荣将近来调查到的情况做了详细的整理,分别派出三拨心腹亲兵,每拨两人,每日一拨,快马朝京城送去。
用这种方式往京城送信,应该能保证起码有一拨信使能顺利抵达。哪怕有哪一班中途遇上什么意外变故,也不会影响另两拨的人。而且他们手里还同时握有陕西都司发出的令牌与涂荣本人离京前从皇帝那里得到的令牌,在沿路驿站都能调配最好最快的马,以确保信使能以最快速度赶路。若无意外,五天内信就能抵达皇宫了。
涂荣送走了最后一拨信使,心里已经在期盼皇帝的回音了。他深吸了一口气,迅速平复了心情,便又重新投入到审讯调查工作中去。
大约是因为他的精力过于专注的缘故,他没有留意到,这些天,镇国公府也没少往京城派出快马信使。镇国公府的信使专业而经验丰富,在进京这条路上已经跑得很熟了,配的马也是上好的快马,镇国公府又不需要象涂荣那边,必须掌握到足够的证据,再往京城报信。镇国公府的信使比涂荣的信使还要早两天出发,想必在涂荣的第一拨信使抵达皇宫大门时,他们早已将镇国公亲笔信送到承恩侯手中,再由承恩侯夫妇转递进宫中去了。
在镇国公府与涂荣进行这场后者并不知情的信使对决之际,海家人继续过着自己平静的生活。
海西崖忙于衙门公务之余,也会暗地里打听一下关于周家三房案子的内部消息。可惜涂荣回归后,又重新下达了封锁消息的命令,如今都司衙门内部讨论这桩案子的人很少了。海西崖能打听到的消息不多,幸好表弟谢文载还能从镇国公府那边得到第二手消息,知道案情暂时胶着,但周世功夫妇的处境还算不错,涂同知并没有疑心他们一家掺和了通敌之事,只是马老夫人那边的案情越查越严重,显然已无法善了。
海西崖心情有些沉重,他回家后把情况告诉了妻子。马氏为大姐姐夫松一口气之余,又害怕他们即使被证实清白无辜,也依然会受到马老夫人的牵连,心中担忧不已。
她如今真的很想跑去周家三房找大姐周马氏问个明白。倘若马老夫人真的做了那么多罪大恶极的事,为何这么多年来,周家三房上下就没一个人发现呢
他们家老太爷不是早早就从边疆退守后方,住在家中了么这么英明果决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