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家的马车上,马氏便与孙子孙女商量了接下来要做的事。等回到家,她顾不上别的,就先派出崔叔崔婶夫妇,让他们回到马氏族中,找年纪比较大的族老或长辈,打听马老夫人年轻未嫁时的事。
马家老姑奶奶当年把养女从外头带回来的时候,兴许有人知道后者的来历。虽然时间久远,可马家族里还有长寿的族人,哪怕不知道详情,也应该听过些风声。
马氏又让孙子孙女去寻谢文载,打听那内府印记的事,自己则留在正院上房里写信,打算让兄长马大舅出面,寻马家老姑奶奶从前用过的老掌柜、老伙计们打听。这些人虽然有很多跟着周淑仪进了京,但也有少部分年纪太大,或眷恋故土亲友,不愿意离开。他们离开马老夫人麾下后,很多都被马家族人雇去做事了。这方面的消息,马大舅应该比较了解。
马氏在上房里忙活的时候,海礁与海棠已经把后者画出的印记图案拿给表叔公谢文载看了。
谢文载瞧着,觉得确实很象是内府的印记,但又与他所熟悉的印记略有不同,不敢断定是什么年代的东西。
不过他不知道,不代表别人帮不上忙。
他立刻带着海棠海礁兄妹俩,到了隔壁屋子去寻陆栢年。
陆陌年年纪比他大,入仕也比他早,未调到户部尚书吴文安公手下任职之前,他原在工部虞衡清吏司做过几年主事,负责的就是制造、收发各种官用器物,虽然不是在内府,但也时不时会与内府的匠人打交道,想必比旁人更了解这些印记图样。
陆栢年没有让他们失望。
他拿着那张图样仔细回忆了好一会儿,终于想起来“这应该是永昌年间内府所使用的印记,距今确实有五六十年了。”他放下图样,看向海棠,“你说那印记是刻在两把梳子上的黑檀梳子”
海棠点头“是两把黑檀描金的梳子,金漆掉得厉害,不过勉强能认出花形来。”
陆栢年把纸和一支白描用的画笔放到她面前“试着描下来,看看是什么样的花形。”
海棠接过笔,沾了墨便立刻开画。海礁见她下笔不带丝毫犹豫,显然胸有成竹,也不去打扰她,径自压低声音问陆栢年“陆爷爷,这花形是不是有什么讲究”
陆栢年道“花形倒在其次,这梳子竟然会是黑檀木做的,这件事才比较稀奇。”
他告诉谢文载与海礁、海棠兄妹,永昌帝年间,内府的黑檀木库存多次告急,原因是永昌帝本人很喜欢这种材料所制作的器物,不但寝宫里用的家具摆设都要用黑檀打造,就连日常用的笔筒、镇纸、笔架之类的小物件,也尽可能以黑檀木为主材料。只是内库之中,黑檀木的库存是有限的。为了满足皇帝的需求,内府基本将民间能找到的黑檀木都收刮干净了,又大肆从南洋购入,以至于民间黑檀木近乎绝迹。直到永昌帝之子隆定帝也就是先帝继位登基,这种情况才有所改善。
既然材料有限,永昌帝又极其喜爱黑檀木这种材料,内府用它制作的器物,肯定是优先供给皇宫里的贵人使用的,根本不会往外卖。不过,如果是达官贵族、皇亲国戚,皇帝也有可能会赏赐下去。这样的东西,有一件算一件,都能从内府账册上查得到,从制造的工匠、日期,到接受赏赐的权贵官员,都会记录得清清楚楚,根本无法搪塞过去。
那么马老夫人梳妆匣里的那对黑檀描金梳,又是从哪里得来的呢
海棠如今描花已经描得十分熟练了。如今又不要求美观,她只需清楚地将花形画出来即可,不必画得过于精细。
她的花还未完笔,陆陌年已经认出来了“这是长寿花的纹样,其实算是宝相花的一种,不过添了福寿的图案,更显吉利了,时常用在各种匣子、杯盘上,镜子梳子之类的也有,只是不多见,后来还出了长寿花纹样的衣料,许多贵妇人都喜欢拿它做衣裳。这种图案几乎只在永昌年间流行,差不多永昌九年的时候,一名宗室女眷在新年宫宴时失仪,惹恼了张皇后,张皇后嘲讽她衣裙上的长寿花纹样难看,过后便很少有人再用这种花样了。”
永昌帝在位只有十年时间,张皇后专宠,又生下了唯一的皇嗣,也就是先帝隆定帝。在永昌、隆定年间,张氏无论是做皇后还是太后,都是后宫中最有权势的女人。她不喜欢的东西,宗室皇亲权贵朝臣家的女眷,又怎么敢用呢这种花纹图案,自然就这么迅速消失了。
陆陌年还觉得有些可惜“先帝末年时,今上刚刚被立为储君不久,地位还不是很稳当,先帝便派储君代自己去天坛祭天。那时我就在工部任职,记得这事儿定得匆忙,有些祭祀用具要赶制。有工匠建议重新启用永昌年间内府为储君制造的一批祭器。那批祭器因为用了永寿花纹样,犯了张皇后的忌讳,刚做好就被闲置了,在仓库里保存得很好,都是新的。但上头还是驳了回来,要求赶制新品。
“为此我们忙活了好些日子,我日夜不休地盯着工匠的进度,几乎住在作坊里了,才勉强赶上了日子。那回工部与内府都耗费了大量钱财,明明有现成的,却还要浪费。今上登基后,内库已经穷得连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