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介也不纠结这个问题,而是继续问道:“你为什么突然撤掉隐秘跟随在使团周围的一万黑骑?”
在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就气冲冲地赶往鉴查院,就是想要问个明白,若是可以的话,他甚至已经打算自己亲自前往北齐。
陈萍萍沉默了许久,才从范闲的那句话中回过神来,也不搭理费介,而是自己拨动轮椅,来到院子里,伸手当空,目光微斜,好似要接住那从苍穹之中洒下的阳光。
费介眉头紧锁,就在其打算再次开口之际,陈萍萍开口了,问道:“你知道他想要什么吗?”
“嗯?”
这画风突转,费介略微有些跟不上陈萍萍的思维跳跃。
“我说的是范闲,你知道他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吗?”
费介忽然愣了一下,他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他怔了一下,然后当即答道:
“不管他想要什么,打算做什么,我都会全力支持他。”
“那如果他想要的是这整个天下呢?你又当如何?”
陈萍萍问得很直接,没有留下丝毫婉转的余地。
费介忽然沉默了起来。
陈萍萍眼角微微瞥了他一眼,然后拨动轮椅转身离开了。
朝那处养着花花草草的院子而去。
自从她离开以后,几十年过去了,每次不管他身在何地,所为何事,心里终究还是放心不下这些花花草草。
她留下了内库,却是皇家的。
留下了鉴查院,也还是皇家的。
可唯独这些生命力顽强的花花草草,才是真正留给他的。
陈萍萍如此想着。
这是她留在世间,所留给他的唯一念想。
知道内情的人,都说五竹是全天下对她最忠心,最忠诚的人,可谁又曾真正了解过他的心。
论忠心,论忠诚……
陈萍萍一瓢水一瓢水地,慢慢地,细心地,给那些花儿浇水,脑海中闪过的满是昔日的点点滴滴。
在黑暗之中,忽然有一双睁开,看了他一眼,然后又立即消失不见,好似从未出现过。
过了一会儿,费介也随后来到了这间院子,可在踏入院子的一刹那,他脸色忽然变得很是难看起来。
天下堂堂三大用毒宗师之首,武功也是九品初期境界,这天下,能够与他交手的,还真没有几个。
可在踏入这个院子的那一刻……
两道非常强烈的死亡气息,已经封锁了他的咽喉。
费介背后冷汗渍渍渍直冒,不敢再动弹分毫。
只要稍稍一动,费介丝毫不怀疑,自己只怕是难以离开这间院子了。
他现在身上还有伤呢。
从北齐归来,虽然一路有萧十一郎暗中互送,但只要不是生死关头,他是从不会出手的。
之后,费介也明白了琅琊阁的意思。
若是他安然无恙地,完完本本地,不伤一丝一毫,就能从北齐国都归来,只怕是会引起庆帝的怀疑。
届时,将会很难收场。
虽然不知道暗中的两人是谁,但费介能够从那两道可怕地杀意感知到,这两人都非常可怕。
其中一人自然是影子。
毕竟两人共事多年,对他身上的杀气,费介自然是认得的。
至于另外一人……
那道杀气虽然比影子要稍弱上一些,但也没多少差距。
甚至,费介已经可以肯定,那人境界已然在他之上。
也就是说,至少是九品中期。
如此两人联手,还都是刺客……
简直就是梦魇一般地存在!
“陈萍萍,你这是何意!”
陈萍萍也不回头看他,而是弯腰去给最右边那些花花草草浇水,然后一边说道:
“你还没有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闻言,费介神色终于慢慢恢复了平静,心中却是百般天人交战。
陈萍萍这是何意?
他此问,是为了范闲……
还是为了庆国?
在范闲与庆国之间,他是如何选择的?
既然范闲志在天下,那将来待琅琊阁起兵之日,便是与庆国为敌之时。
陈萍萍的毒辣,其老谋深算,令费介这个多年的旧相识,有时候都会感到胆寒。
如果这样的人,最终选择了庆国……
转过目光看向那些墙角的花花草草,再看着此刻陈萍萍那佝偻弯腰浇水的动作,费介终于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他不再留神防备来自暗中的两道杀意,笑道:“我的选择和你一样。”
陈萍萍浇水的动作微微迟钝了一下,稍纵即逝,看起来没有丝毫地异样,继续浇水,还顺手摸了摸那新发芽的叶子。
忽然,费介心中恍然大悟,陈萍萍此举,既是在试探他,同时也是在告诉他答案。
撤走黑骑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