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14章(2 / 3)

知道麻痹过后,会有怎么样的入髓之痛,只是想,我不能想了,也不要想了。

她慢慢的将手抽回来,一分一分的抽回来,她转过脸去,说“六少,请出去,我要休息了。”

慕容沣往后退了一步,说“我就知道你会怨我,可是我不过叫你看清楚了他的真面目,他口口声声说爱你,可是一危及身家利益,马上就弃你而去。静琬,你还不懂得吗”

她心里空空的,是一种比难过还要难受的滋味,仿佛谁将心掏去了一片,硬塞入一种生硬的东西来,她本能的抗拒这种生硬,她仰起脸来,脸上缓缓绽开笑颜“六少,你说的对,你不过叫我看清了他的真面目,可是人生在世,都是不得己,难道六少可以为了静琬,放弃这身家性命,半壁江山”

他一时怔仲,过了许久,才叫了一声“静琬。”她继续说下去“六少,己所不能,勿责于人,难道六少连这个道理也不懂得吗”

他的心揪起来,她的神色冷淡而疏离,这疏离令他心底深处翻出痛来,他从来不曾觉得这样无措,二十余年的人生,没有什么事物是他得不到的,而且,他明明知道,还有更好的等待着他。他有雄心万

丈,他俯瞰着这世上一切,可是唯有这一刻,叫他清晰的感到正在失去,这失去令他无措,他想要说什么,可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哗哗的雨声,听在人耳里,只是添了一种莫名的烦乱,她微垂着脸,耳下一对坠子,沙沙的打在她的衣领上,灯光下小小两点黑影,摇曳的投在她姜汁黄色绮云缎的旗袍上,绮云缎这种衣料本来极是轻薄软滑,灯下泛着冷冷的一种莹白光,他想起适才将她搂在怀中时,缎子冰冷的贴在他的手臂上,唯有她是灼热的,令人生了一种迷乱的狂喜,如同飞蛾扑向火。

可是现在只有缎子的凉意留在他的臂膀上,这凉意慢慢就流到心里去了,在那里迸发出无可抑制的绞痛来。他是明明知道已经只余了失落,她的耳坠还在那里摇着,仿佛一颗不安静的心,摇得他也心神俱乱,无法去细想,只是本能的知道,再不能逼着她了。

这一年承州水气充沛,五月里下了数场暴雨,到了旧历六月,连承江都涨起水来,江水泛着豆绿色,浑浊而急促的卷着涡漩,起伏的浪头仿佛无数匹不安分的野马,嘶叫狂奔,似乎随时都要溢过江堤,漫向堤后的承州城去。

早上又下起大雨来,何叙安打着伞,高一脚低一脚在堤上走着,泥泞混着浊水,一直溅到小腿上,白茫茫的雨中远远瞧见数十柄大伞,簇拥着人正往堤坡下观望指点,心中一喜,加快了步子喘吁吁的赶过去“六少”

虽然左右执着大伞,可是因为风势太大,慕容沣的衣袖还是被雨濡湿,见着他来,脸上神色瞧不出什么,只问“怎么样”只见他身边皆是近侍,另有江堤水务处的几名官员,他不便多说,含糊道“对方已经答应了,但是条件六少回去,我再详细向六少报告。”

慕容沣眉头微微一扬,转过脸去望着浊浪滔滔的江水,这承江流出承州,经江州、铭州数省,就并入永江。永江以北就是俗称的江北十六省,如今九省皆在他掌握中,余下是颖军控制的七省,而永江以南,则是鱼米富庶天下的无尽湖山。雨下得极大,江面上腾着白茫茫的水汽,连对面江岸都看不到,他叫过水

务处的人来“如今汛情凶急,我只有一句话,你在堤在,若是堤不在,你也不用在了。”

那人本是文职官员,只吓得连声应喏。慕容沣也并不理睬,只说“回去。”

慕容沣本来自大汛初起以来,每日总要亲自往江堤上去察看水情,回到督军府中,先去换湿衣裳。何叙安便在花厅里等着,看到沈家平在走廊里,他与沈家平本来就是熟不拘礼的玩闹惯了的,他出差在外已有月余,适才在外又没有机会交谈,此时便将他的肩一拍,说“嘿,老沈,什么事绷着脸,瞧你这苦愁眉脸的样子。”沈家平将嘴一努,脸冲着楼上一扬,何叙安本来是个很机灵的人,心下立刻就明白了“我是说六少怎么像是不痛快,在车上都没跟我说过一句话。那一位怎么了”

沈家平嗐了一声,说“你出差去了一个来月,当然不知道。说来也奇怪,起先还好好的,后来有一天就突然闹了别扭,这些日子六少也不大去瞧她了,她也搬到客房里去住了,两个人见了面,也客套得很,尹家老爷子又在中间打断,眼瞧着尹小姐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尹老爷子前几天就定下了票,今天下午的火车和尹小姐回乾平去。”

何叙安想了想,问“那六少的意思,是就这么算了”沈家平犹豫了一下,说“既然让她走,大约是打算就此罢了吧。”正在这个时候,只见上房里的一名听差走出来叫人备车,说“六少要送尹小姐去火车站呢。”

沈家平听说慕容沣要亲自去送,连忙去安排卫戍事宜,不一会儿,慕容沣果然下楼来,已经换了便衣,瞧见了他,便叫着他的字说“叙安,等我回来再说。”何叙安答应了一声,只见上房里听差拎着些箱笼行李,先去放到车上去,而慕容沣负手站在大厅里,却望着门外的大雨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