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不知道宅子里发生了什么的朝日川一时朝井底里看了一眼,立刻移开了眼睛。
井底里的状况比他想象得还要精彩多了,虽然清晨的山上光线昏暗,但他还是看清了那些被夺去了皮囊的村民们血肉模糊,扒拉在井下的四壁想要往上爬,可在村民的脚下都是那些枉死的路人化作的怨鬼,将想要爬上井口的村民们向下拖,典型的有仇报仇有冤报冤。
那些凄厉的哀嚎就是这些村民发出的。
然而朝日川一时内心并不可怜他们,只觉得自己看了脏东西,恶心想吐。
地狱卷恶鬼图,他看过数不胜数的画卷中都没有一幅能描摹出这么一口满载怨毒的井。
“是谁在那里”
正当朝日川在思考怎么处理这口井的时候,一个介乎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声音忽然从井底传了上来,刺耳的哀嚎声渐渐小了下去。
朝日川一时在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问“我是路过的旅人,你又是谁,为什么会在井里”
没想到那个声音的主人觉得奇怪地说“我在井里明明是你在井里面和我说话,你那边还有水流声。”
几日雨水,山上的河流越发湍急,朝日川一时虽然没办法看到和接近,也能听到水流湍急,拍打着山林木石。
如果是宇髓天元或者时透无一郎在这,估计都要为这个匪夷所思的回答背后一寒,或是严阵以待,但朝日川一时却是心念一动,俯下身问“你是故事里的恶鬼还是守山人”
“你猜错了,”那个声音说,“恶鬼是被人欺骗才跌入了河底,我这里只有恶人,而你那里却都是恶鬼,当不下雨的时候,河底干涸,所有恶鬼都会出现。”
朝日川一时干脆坐到了井上,问他“那我们应该怎么出去。”
“跳下来。”那个声音笃定地回答,然后轻轻笑了一声,“或者答应我一个条件。”
井底原本温润的声音似乎变得陌生起来,带着笑意的语气更像是要蛊惑人类的恶鬼。
朝日川一时想也不想地就答应了“好啊。”
他笑嘻嘻地说“你可要想清楚,你也是在和一只鬼做交易。”
井底的声音沉默了。
任何怪谈或者故事,人们都更喜欢皆大欢喜的结局,也正因为是这些轻松短小又简单的故事才更容易口口相传,所以想要破解,就要找到那个足以转折剧情的“弱点”,所以朝日川一时在听到井口发声的时候也不是那么意外。
一切的成果并不功归于他的远见卓识,仅仅是因为他怪力乱神的世界念念不忘,现在得到了回响罢了。
故事中的少年没有被恶人村的村民杀害,他诞生于武士之家,是一个不出世的天才剑客,内心无比良善,他在村民们的追捕下跑上了山,在夜色浓雾中看到了一口井。
一个黑色的物什从井底向上飞来,朝日川一时眼急手快地接下,翻手一看,是个不大不小的骰子。
还是个无论怎么滚,每一面都是六点的骰子。
“去吧。”那个声音说。
小早川跌倒在地上,发出了吃痛的叫声。这次她连时透无一郎怎么出刀都没有看见,手上的针管就被切开了。
时透无一郎按下刀,捡起了那一下小半针管,就闻出了血的味道。
小早川惊慌道“你你”
时透无一郎手上捏着针管,面无表情地看向小早川“刚刚我才注意到,你似乎很喜欢去厨房。”
无论深夜寒冷,还是害怕帮不上忙想要做点什么,得到了分发食物的机会的小早川都有去厨房的理由。
“因为朝日川从来不吃东西所以没有注意过,我们猎鬼人受过训练,也从不会让食物假于人手,所以你是最有机会把浓度比较高的血让其他人没有察觉的喝下去的。”
如果换成其他柱,小早川得手的机率或许会更高,但幕后的妖怪唯一算漏了一点,就是他并不清楚时透无一郎是个什么样的人。
背起小早川的时候,没有多少世俗之见的少年只会应激地紧绷住身体,本能地留意自己的刀的位置。
谁都不知道,开启斑纹的时透无一郎已经触碰到了通透世界的大门,反应和感知已经是柱之中最出众的一位,身体的代谢能力也无人可比。
不过吃准创造这个怪谈的妖怪不了解时透的不是朝日川一时,反而是宇髓天元,不仅如此,他还看出了小早川背后可能会有莫测的关系网,还有鬼即将研究出将人鬼化的新手段,觉得抓住小早川说不定会有意外的收获。
朝日川一时对他的安排表示自叹不如,他还是去研究怪谈吧,毕竟比起抓小早川一个现形,找出破解怪谈的方法也很重要。
他们分工合作,弥漫开来的大雾从夜晚散到清晨,无雨之夜食人村不再穿来刀割骨肉到声音。
清晨的空气又湿又冷,为了方便鬼的行动,食人村永远是阴雨雾天,奴良陆生站在廊道上,他的视线越过庭院,越过宅邸矮小的围栏,看到了坡下的食人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