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姐声儿小,但这句话还是清晰飘到佟姨娘耳朵里,她震惊,转而心凉,把碗重重地撂在炕桌上,正色道“儿不嫌母丑,你也识得几个字,书里就是这么教的吗”
惠姐却嗤笑,不屑鄙夷道“我不知什么礼,母亲可曾知礼义廉耻”
这句话说得佟姨娘的火在也压不住了,脸子板起,冷声道“母亲什么样由不得你选,这是你的命,你认得认,不认也得认”。
惠姐似一愣,想来母亲从没这么大声且刻薄地说话,一时无法对答,急怒蹦出一句“我偏就不认你,你待怎样”
佟姨娘早已耐不住,不顾徐妈妈在旁使眼色,冷笑数声,嘿嘿道“你不认我,我还懒得操这份闲心,今后我倒要看看你能出息成什么“
这番话,惠姐又是一怔,不敢相信看着她,似想看出她说的不是真话,但看佟姨娘脸色冷冰冰的,知道母亲是下了狠,羞愤跺下脚,转身摔帘子出去了。
徐妈妈跟在身后想去追,佟姨娘大声道“让她去,这不肖女追她作什么”
徐妈妈才迈开脚,极不情愿地站在原地,眼巴巴看着慧姐跑远,回身长吁短叹道“姨娘今个是怎么了,她一个孩子,和她一般见识,这母女说僵了,可怎么好回头”。
佟姨娘着实气愤,竟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可见这当娘的平素的宠溺,在这样下去,她不但不知尊重母亲,到了婆家,也难立住脚。
气得撂下碗筷,这惠姐个性乖张,定是和她母亲一样,不是个随时守份的。
生在高门大户又是庶出,却不知谨言慎行,出言无状,倒让她颇感意外。
徐妈妈望着她,想说什么,看主子脸色不善,不敢多嘴。
正好这时,祯哥自学里回来,蹭着步子进来。
才他在门口听见母亲和姐姐吵架,没敢进来,在门口听一会,吓住了,从没见母亲对姐姐如此严厉,看姐姐恼羞成怒跑走,他才慢吞吞进去。
佟姨娘看进来个半大小子,也就八九岁光景,跟惠姐长得有几分相像,身量不足,偏瘦弱,肤色白得像没照见太阳,蔫头耷拉脑的,知道是儿子祯哥。
这时,徐妈妈看见,赶着道“哥儿下学了”
祯哥把书包仍给丫鬟,服侍他的丫鬟巧珊望见小爷下学回来,从西间出来,忙打水,搬过方凳,安放铜盆。
祯哥坐在椅子上,另一跟小爷的丫鬟叫梅儿的,替他挽了袖子,祯哥沾了下水,便拿出手,甩两下,巧珊忙用棉巾替他拭干。
佟姨娘怒气有点熄了,看着祯哥道“这么早下学了”。
祯哥道“夫子今儿有事,早散了”。
这时,小丫鬟挽香进来回道“姨娘,大厨房送来晚饭”。
佟姨娘透过窗棂望去,日头西坠,天时不早,遂道“摆饭吧”,说罢,披衣下床,粥碗让丫鬟收拾了。
饭菜是大厨房统一做的,按份例,分到各房。
祯哥以往晌饭在学里吃,晚膳大厨房把饭菜送到三房。
四菜一汤,两素两荤,两样点心,主食白米饭,祯哥还另加四道菜,哥儿不管嫡庶,总是主子,姨娘是娘也是奴才,祯哥的几道菜品上上的菜肴。
祯哥懒懒的朝桌子上看一眼,提不起兴致。
看母亲已坐到桌旁,祯哥懒洋洋地走过去,坐下,丫鬟盛饭上来。
佟姨娘道“上了这半天学,也饿了,快吃吧”。
说着,提起碗箸自行吃起来。
祯哥端起碗,瞅瞅娘,有点异样,姨娘每次都是自个不吃,看着他吃,往他碗里夹菜,劝这劝那,问东问西,好不心烦,可今日却自顾自的吃,也没什么话。
祯哥纳闷,端着碗,提着银箸,半晌没落下。
佟姨娘低头吃着,觉出对面没动静,抬起头,看祯哥瞪眼看着她,说了声“吃吧,一会凉了”。
自己往嘴里扒拉饭,心想这孩子身子骨单薄,平素定是挑食,不好好吃饭。
祯哥有一搭无一搭夹菜,佟姨娘微皱眉头,没抬头道“吃过饭,你回屋温习功课,你今后若不用功,我说给你父亲知道”。
祯哥觉得惊异,母亲从前对儿女宠溺护着,若父亲管严了,她拦在头里,替他说项。
听说告诉父亲,祯哥有点怕,不乐地嗯了声。
晚膳草草吃了,漱口,净手,丫鬟挽香端上一盅新沏花茶,佟姨娘悠闲地呷了口清茶,看小丫鬟们捡桌子。
祯哥吃过饭,看母亲并未朝他看,也不敢像平日撒娇,就乖乖去里间写课业了。
上灯时分
丫鬟服侍佟姨娘宽衣,徐妈妈道“姐儿这时未回,想是在太太上房歇了”。
佟姨娘对主母王氏颇不满,竟留惠姐住下,这是纵着她和自己生分,看来这当家主母不是什么善类。
徐妈妈看主子不说话,照平素的想法道;“老奴去上房唤姐儿回来”。
说吧,就要往外走,佟姨娘出言道“她如今大了,有主意了,爱去那住全凭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