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春,天空瓦蓝,位于北热带附近的阳城已经沉默地接受太阳的烤灼,万物都是一块即将融化的草莓蛋糕。
路霖修的私人飞机安全停靠在木北机场,旋即又坐上早已恭候多时的专车,一路开往城南别墅。
阳城气候宜人,环境极佳,是个养老的好地方。
路霖修没有兴趣看一路绵延的红墙绿瓦,坐在车子上百无聊赖地把玩手机,时不时看一眼。
周琦坐在副驾驶位,透过后视镜瞄了路总一眼,昨晚路总参加宴会喝得有点多,早上又起了个大早,如今却不趁有时间小憩一会儿,反倒是在等消息
有点反常。
可他跟在路总身边好多年,深知不能轻易揣测这位冷厉上司的心思。
又过了一会儿,路霖修点开了手机屏幕,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打了几个字,动作刚停,旋即眉头紧蹙,一双深不见底的桃花眼,终于露出浓墨似的颜色。
“周琦。”路霖修低声叫他。
周琦登时谨慎起来,毕恭毕敬道“路总。”
路霖修解开一粒袖扣,把手机递了过去,“你看这是怎么了”
周琦愣了一下,虽然他会偶尔帮助路霖修保管私人手机,但从来不管私事。
手机屏幕上,路霖修刚刚发的消息,前面挂着一个红色感叹号。
下面还有文字提醒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再往上看到名字,清楚地备注两个字阮阮。
又是这位踩着路总底线跳芭蕾的路太太,周琦抬手擦了擦额角,小心翼翼道“路总,您这可能是被拉黑了。”
“拉黑了”路霖修反问了一句。
“就是,太太可能不想继续聊天。”
路霖修低笑了一声。
小孩子似的,幼稚。
*
车子一路驶进城南别墅,车门缓缓打开,路霖修长腿一迈下车,随及身后的车子里陆续排出三排保镖,周琦也夹着文件包跟在身后。
老管家早就迎了上来,弯腰唤了声“霖修少爷,大爷一早出门钓鱼,还没回来。”
路霖修藏在金边眼镜下的眼神毫无波动,似是而非地勾起一侧嘴角,又重新扣好劳力士手表。
周琦察言观色,替路霖修说道“没关系,我们等。”
然后,一行人浩浩汤汤地走进院子里的凉亭,路霖修坐下,长腿交叠,一种让人无法挪开眼睛的高贵。
拿起大理石桌上的茶具,煮茶。
明明是在等人,却不急不躁,如果再穿一身古装,便是从画里走出的富贵人家翩翩公子。
舍不得为难老管家,周琦给提了个醒“大爷今天不回来,我们路总是不会回去的。”
老管家颔首。
路霖修一边品茶一边赏花,未出半个小时,就走来一位一身长衫的中年男人,继承了一贯优良的基因,纵使年近花甲依旧身体康硕,透过满脸皱纹也可窥见年轻时风采。
是路霖修的大伯,路辞忠。
路霖修颇有礼貌地站了起来,招呼一声“大伯。”
本是寒暄,但语调冰冷如雪后白城的空气。
路氏算得上是大家族,若从发家史开始讲起,就要追溯到民国时期。
路霖修的太祖父,赶上了救国运动浪潮,做纺织业起家,又有夫人家族政治上的支持,在当时算得上蒸蒸日上的大企业。
太祖父又有两儿,其中路霖修的祖父从商,二祖父从政,就是这样的布局才使路家顺利度过动荡时期。
再后来,这样的格局也没变过。路霖修的父亲路辞孝从商,二祖父的一双儿女从政。
如果一直延续下去,那也是相安无事,可人心总是贪婪的。路霖修的父亲去世后,二祖父一脉的孙辈开始渗透进集团内部,几年时间里,在路氏内部不断调换自己的人。
如果当真是人才也罢,偏偏一个赛一个资质平庸且眼高手低,仗着是路家直亲在集团里横行霸道。
积弊已深,便得连根拔起。
大伯路辞忠也客套了下,坐回主位上。
路霖修手指轻叩桌面,一贯是喜欢开门见山。
“看大伯身体康健侄儿就放心了,只不过表弟的事还要您操操心。”
提起这个儿子,路辞忠面色上就没有刚才的淡定了。
他这一辈子从政,又屡屡高升,顺顺利利地退了下来。膝下只有一个儿子,盼望着成龙成凤,资源金钱砸进也是个扶不上墙的阿斗。
从高中开始,就吃喝嫖赌样样精通,甚
至十八岁的时候玩赛车还撞死过人,好在老子的权势滔天,都给压了下来。
路辞孝阖然离世,剩下一团糟的路氏,路辞忠本是想让他进去磨砺一番,再做出点成绩来。
可偏偏总是事与愿违。
路辞忠放下茶杯,问道“凌轩又怎么了”
如果注意不难,发现他正在手抖。
路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