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燃皱眉,向前迈了一步。
他讨厌肌肤相贴的感觉,无论和谁。
“你看,所以我还不如待在树上。”景暄一闪而过,再一次坐回了大树粗壮的分杈,“大树不会嫌弃我”
“活的东西你都能接受么”谢燃问他,“我给你抓条蚯蚓怎么样”
景暄眯起眼睛“小雀儿,我警告你”
他说到此处闭了嘴,因为程成忽然飘了过来。
少年人憋着一腔愤怒,瓮声瓮气地来到谢燃面前“对不起,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
谢燃轻一点头。
“那走吧,我跟你回去。”程成闷声道,“明天明天再来。”
他不提自己的憋闷,谢燃打量了他一会儿,没说什么,转身走了。
窥探他人的秘密是人类爱做的事情,而谢燃不是。
一人两鬼沉默穿越夜色,回到画室,程成无处安放自己的身体,自觉挂回了那片花丛里。
谢燃径自去洗澡。
他偶尔会睡在外面,吸收天地间自然形成的稀薄阴气作为补充,但今夜小孩在家,他就没打算出去。
冲完澡,他边擦头发边从洗手间出来,发现景暄竟然坐在他下午画画的位置,细细看着那幅未完成的风景图。
那是一幅夜景,画中间有一条河,看不清面容的人群团坐在湖边大石上,河面上星星点点,散布着萤火虫的光芒。
天边隐约有红紫色的霞光。
虽然没画出来,但景暄下意识地认为画中人在笑。
没见过的场景,可他心里莫名有些柔软。
“这是哪儿”他问。
“不知道。应该没有这样的地方,是我脑补的画面。”
“有名字吗”
“有。”谢燃站在不远处,垂下眼帘,“我叫它乐园。”
乐园,名气倒是不错。
景暄看着这幅画出神“其实我想要的过去,如果真能画出来,也许和这幅画的意境差不多。”
“是么,那你的过去挺快乐的。”
这句话不知戳到了谢燃哪一处痛点,他神色蓦地一寒,冷着脸将画板从画架上抽出来,翻了个面,靠墙搁置了。
总之就是不肯让景暄再看。
“真是只脾气好大的小鸟。”景暄有点无语,“我还以为漂亮的鸟妖性情都比较温和你的根脚其实是玄鹰吧”
“不,”谢燃面无表情,“我是秃鹫。”
“小雀儿,说谎是不好的,秃鹫哪有你这么漂亮。”
“你看得见我根脚什么样”
谢燃皱了眉他自认化形的功夫早已炉火纯青,不该被人一眼识破的。
“看不清,我说的是你本人漂亮。”景暄笑道,“再说秃鹫可是下等妖,哪里会有你那一身的火,说谎也选个像点的吧笨鸟。”
谢燃“”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对方这句语气正常的话很有种调戏人的感觉。
谢燃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直觉不想深究这个话题,便道“我要睡了。”
这是句逐客令。
景暄指指屋内“小朋友可还在。”
言下之意,小鬼都在,凭什么他要走
“你又不是人”
“你需要的话,我也可以变成人。”
景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他很高,面对面站着竟然比谢燃还高出一截,少说得有185以上。那高大的身影每朝谢燃迈出一步,透明的身形就更凝练一分,等站在谢燃面前时,已和人类一般无二。
谢燃被他逼退到墙边。
景暄低头,近距离直视着他的眼“这样像人了,今晚我能留下来吗”
三途川彼岸特有的冷香传进鼻腔,谢燃眉头一皱,猛地推开景暄,自己往左侧连退几步,和景暄隔开一点距离。
“别靠近我。”他抿着嘴,额角渗出些许汗珠。
这味道太香了,仿佛甘泉之于沙漠旅者,美食之于饥荒贫民,勾得他一颗胃蠢蠢欲动,几乎要绞痛起来
“怎么了”景暄正想靠过去,忽地想起了什么,脚步顿住了。
“难道你真是那个”
那个什么来着
他皱起眉,太阳穴一阵疼。
带着火的那个,以阴气为食的鸟族,应该叫什么来着
景暄那双永远舒展开的眉毛拧成了“川”字,饶是他如此努力了,也还是没能想起那个名字。
虽然他遗忘的事情很多,也不差这一件比如他连他自己的名字都不记得,还是现取了个告诉谢燃的。
谢燃终于从那阵烧心的饥饿感里缓了过来,喘着气说“别靠近我,我我是吃鬼的大妖怪,你再靠那么近,我就把你吃了。”
分明是句威胁的话。
景暄的面上却不见惧色,而是意味深长地“唔”了一声。
“知道了就快走,我要睡了。”谢燃瞪着他,“省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