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子爬到池奕的手背,沿手腕攀上,片刻之后,便占据了他整条手臂。
倒不是很疼,酥酥麻麻痒痒的,似乎想从他身上汲取什么东西,这感受让人抓心挠肝。
池奕身上没力气,却仍然抬头瞪着旁边那人,“不是要模仿笔迹”
穆笛挑眉,轻蔑道“徐忠是宣威将军捡回来的孤儿,自幼在中央军长大,怎么会是什么太监轻易就能问到的事,居然也好意思拿出来唬人。”
池奕一愣,他自称徐忠的时候没刻意给自己做好身份,因为根本没觉得有人会去查。
还没等他编出下一个解释,便见穆笛双眼炯炯有神盯着他,一字一句道“你不是徐忠。你不是本地人。”
“是,我来自京城”
“你来自方外世界。”穆笛一展衣袖,其中飘出上次那种迷香的气味,“不为索魂香所惑之人,不仅仅是有定力。你来自方外,体质异于常人,所以这世间许多药物对你几无作用。”
池奕一直在和胳膊上的虫子们作斗争,听见这话才分出些精力在心里惊叹。原来这世上除了脑子里那个神经病系统,居然还有人知道自己不属于这里。可这个穆笛是什么来头是不是还有其他如她一样的人知道
“你最好老实一些,”穆笛指了指他挣扎的手臂,“噬骨虫会渐渐将你的灵气吸干净,你很快便会昏迷不醒,死得毫无痛苦。倘若你和它们打,它们只会愈发凶狠,到时候受苦的还是你自己。”
池奕也不知道她的话几分真假,却还是选择放弃挣扎,慢慢坐到地上,忍着痛痒开口“你吸我灵气做什么”
他迅速认清形势,自己手无缚鸡之力,既打不过穆笛,也对付不了这些虫子。现在要做的一是留存体力等那些暗卫找过来,二是尽可能从她口中多套话,寻找生机。
穆笛果然不介意与他闲谈“忘归楼做的事,你不是知道么无非毁灭暴君罢了。楼里有一批废弃的火器,是方外之人留下的,只有找到相同来历的人,用他的灵气才能驱使。到时候我们也不必废
那许多工夫,直接一把火烧了皇宫,与那暴君同归于尽。”
池奕逼迫自己忽略手臂上的感受,渐渐放松下来,做出一副认命等死的模样给她看。同时继续问“你们和那暴君到底什么仇什么怨迷惑男人的时候讲的悲惨身世,都是瞎编的吧。”
“和那暴君自然是毁家灭族之恨。”
“他毁你家灭你族了”
穆笛沉默片刻,望了望地上那个手臂上爬满噬魂虫的人,轻哼一声,淡淡道“告诉你也无妨。五年前,那暴君谋逆篡位,将先太后族人及亲旧赶尽杀绝,我父亲被处斩,兄弟流放,我便被送进这楼里。你见到的这些姐妹,大多是这样的来历。”
这情节在原书里看过,池奕这才想起那个太后,也就是贺戎川的母亲,也姓穆。
“谁知这地方竟是个青楼。姐妹们原都是大家小姐,谁受得了这般折辱。后来我认识了个客人,自称是阴阳教副主教,我便小心讨好他几个月,终于学到些巫术。于是我在每个姐妹身上都种了索魂香引,就像你见的那样,我们迷了不少男人。”
池奕身上不适,脑子却反应很快“陇州同知吴法”
穆笛抿唇一笑,“你倒知道挺多。他本就不干净,强征徭役修建了那楼,迎来送往凑整抹零,贪了不少。后来着了我们的道,把楼送了我,他自己敛财愈发变本加厉,好支持忘归楼的生计。他还帮我们把不少姐妹送到京城,甚至还有送进宫的,伺机对付那暴君。”
“陇州原本是富庶之地,靠他一人之力,竟成了如今这个样子。不过也正好,我们给推到了暴君头上。”
池奕皱眉,“吴法不过是个同知,这样胡作非为没人管么你们把陇州知州也给迷了”
“那倒不用。吴法背后的靠山是当今丞相,谁能拿他怎么样”
池奕能明显感觉到,身体里的力气在一点点流失。他强撑着神志,将听见的信息整合起来,哆嗦着嘴唇问出另一个疑点“你要杀暴君,可之后谁来做皇帝他没有子嗣,总不能你或者吴法来吧”
如果贺戎川死了,和他亲属关系最近的活人就是淮王
贺溪。池奕怀疑忘归楼会不会和那个动不动就派人刺杀皇帝的家伙有关系。
“这就不用你操心了,该是谁做,便是谁做。”穆笛负手走远,悠悠道,“与你说了这么多,你死后若回归方外天地,务必讲给那边的神明,就说这世间大道已失,人人苟且卑劣,不如用那毁天灭地的法术,一道抹了去吧”
池奕非常同意,如果他能穿回去,第一件事就是把这本书撕了。
他还想再追问穆笛到底打算让谁当皇帝,可仅剩的那点力气已不容许他开口说话。暗卫们到底什么时候来他闭上眼细听周围动静,似乎真的听见了脚步声。
贺戎川提着剑,和暗卫一起从南门出城,继续向南走去。
他一路也没想通自己究竟来做什么。若沿这条路找到了池奕,之后如何劝他回去还是逼他回去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