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妈不会抱他。
他特别确定。
哪怕他妈离家出走这么多年,转性成了一个温柔顾家的女人,也不会抱他的。
他就是知道。
那个怀抱很温暖很宽大,不会是一个成年男人被女人抱着的感觉。
而只能是一个孩子的幻想。
眼泪出溜出溜地往外掉,呼吸都被泪水淹没了。
徐伊甸不住地吞咽,才能稍微有个喘息的缝隙。
有人给他擦眼泪。
徐伊甸却哭得更凶了,上气不接下气的,一张原本没有血色的脸越憋越红。
蔺珣皱着眉看着怀里哭个不停的人,把他上身稍微扶起来一点保持他呼吸顺畅,抬头看医生,“他怎么难受得这么厉害不是用了特效药吗”
医生推了推眼镜,“他对药物的敏感性不高,而且他现在可能很大程度上是身体不适和恶劣情绪的恶性循环。”
蔺珣自己除了常年为伴的头疼,也不曾生过什么大病,很难体会这种感受,口气却恶劣了两分,“那怎么办难道就这么熬着吗”
“这”医生有些为难,“身体上的不适我们已经尽力缓解了,您可以试着开导开导他。”
“开导”蔺珣的眉毛锁得更紧了,“怎么开导。”
“哄哄,”旁边坐立不安的陈曲结结巴巴地开口了,“船、船长哄哄公主吧”
蔺珣在这方面一窍不通,反过来问陈曲,“这怎么哄,他都没醒。”
“你给他拍拍,给他唱、唱个儿歌,然后问他,嗯,想要什么。”陈曲掰着手指头,“就是要对他好。”
蔺珣让徐伊甸哭得心烦,抱着拍了拍背,把人拍咳嗽了。
“慢一点慢一点”陈曲不满意地说,“你把他弄疼了”
蔺珣从床头抽了张面巾擦了擦脸,才扶着他趴在自己肩上,放轻了拍背的动作,问陈曲“这样行了吗”
陈曲担心地看着徐伊甸的脸色,又挑剔道“他脖子露在被子外、外面了,你给、给他盖盖。”
蔺珣拽着被子把徐伊甸裹严了,轻轻拍着背帮他呼吸,又些僵硬地低头问他“还难受得厉害吗稍微好些吗”
徐伊甸还在掉眼泪,掉得蔺珣心里火急火燎的。
他不明白自己怎么这样。
或许是因为徐伊甸对陈曲有恩,陈曲不会报,他就替他报。
仅此而已。
稍微想通了一些,蔺珣的动作也就顺畅了许多。
他不会唱儿歌,只能暂且跳过,扶抱着徐伊甸轻声问“想要什么吗喝不喝水”
徐伊甸靠着他的肩膀,脸色稍微好了一些。
陈曲又提醒他“公主喜欢、喜欢吃点心。”
蔺珣组织了一下,稍显生硬,“病好了可以回家吃点心。”
听见这一句,徐伊甸却又哭得厉害了。
蔺珣不明所以,顾不上请教陈曲,有些着急,“不吃点心不吃点心,想吃别的吗”
徐伊甸很小声地说了一句话,蔺珣听不清,附耳上去,“什么”
灼热急促的呼吸夹着一句断断续续的话喷在他耳畔“要是我能得气管炎,可不可以吃芝麻油炒鸡蛋”
蔺珣沉默了许久,轻声回答他,“不用得气管炎,也可以吃的。”
徐伊甸迷迷糊糊的,什么也听不懂,就记住了一句“可以吃”,伸手抱住梦里的“妈妈”,沉沉地昏睡过去。
病来如山倒,后面两天他的病还是往呼吸道发展了。
徐伊甸一咳嗽起来就昏天黑地的,但是一直有人抱着他拍背揉胸口。
他觉得自己在梦里还真的吃到过几次芝麻油炒鸡蛋,甚至比记忆里的味道更好。
可见梦是多么强大又虚妄的东西。
长长地睡了一觉,徐伊甸逐渐就清醒了,慢慢把小孩子想妈妈那些荒唐念头压了下去,昏睡前的记忆就浮了上来。
他跟蔺珣说了个车牌号,还告诉他有人要害陈曲。
按照蔺珣的性格,会不会立刻就把人挖出来杀了
那他的复乐值可就万劫不复了
这个噩梦一般的猜想立刻就把徐伊甸吓醒了。
他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相当豪华的病房里,床边还坐着一个昏昏欲睡的陈曲。
不见蔺珣。
“陈曲陈曲,蔺珣呢”徐伊甸伸手晃了晃陈曲,忍不住地咳嗽了两声。
陈曲快乐又茫然地看着他,“公主醒了”
“嗯,蔺珣去哪了”徐伊甸焦灼地问。
“去找医生问问题了”陈曲看得出他着急,“马、马上就回来”
徐伊甸稍微放下一点心,又捂着嘴咳嗽,整个胸腔都跟着震颤,拉风箱似的。
“吃这个吗”陈曲从床头柜上端了一只保温碗,“你咳嗽、船长给吃这个。”
徐伊甸伸头一看,居然是一碗炒鸡蛋。
他不由大窘,心说该不会这两天在梦里说的话都真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