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西沉,夜幕笼罩,点点星光铺洒在天际。
291师二连连部办公楼内,漆黑一片。
楼道里静悄悄的,所有人都去参加例行的晚间训练。
连长办公室里,向岩坐在办公桌后,屋里没有点灯,他几乎与黑漆漆的夜色融为一体,让人看不真切。
他独自静静坐在椅子里,许久许久,直到一道急促的电话铃声猛然响起。
“喂。”
接起电话,向岩低沉的声音回荡在静谧的办公室。
电话对面沉默了一下,之后传来一个不悦的苍老男声。
“不是答应今天给我回复吗,怎么到现在都没来电话”
听到那个声音,向岩捏着话筒的手,不由收紧了力道。
“我还需要些时间。”
他简短有力地说。
“不行。”对方毫不客气地回绝,“今天必须给我回复向岩,我不得不再重申一遍,你转业报告批下去后,不要留在滨城,也不要回老家,就去我给你安排的那个城市。另外我还会给你一大笔钱,保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这样的条件难道还不够吗你还在犹豫什么”
向岩怔了一下,随即唇边浮起一道讥讽的笑“抱歉,你的钱,我不感兴趣。你给我安排的地方,我也不感兴趣。我可以离开部队,但那之后要去哪里,都是我的自由,你无权再干涉。”
“我凭什么不能干涉”电话对面的声音激动起来,“我是你老子就算你不想承认,这个事实也不可更改”
仿佛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向岩冷笑一声“沈立新,自始至终,不想承认我的,好像是你。”
电话对面登时沉默了下去。
向岩继续冷冷道“我明白,我和我母亲,在你眼里意味着过去最不光彩、最希望抹煞的那段经历。如果可以,我想你更恨不得我从来没有出生在这世上。从我进入部队开始,你就一直提心吊胆,生怕有一天,我们之间的关系会被有心人发现,尤其是,你现在妻子的娘家。我说的,没错吧”
“向岩,你太过分了”
电话对面的声音突然响起,隐含着压抑的怒火,明显正在暴怒的边缘。
“还要我说多少次,让你转业远远离开,对你,对我,都是好事。你最好不要挑战我的耐心,在我还能心平气和同你说话的时候,赶快答应下来,否则”
“否则怎样也要派狙击手,杀了我吗”
向岩不无讽刺地说。
“你竟敢”对面的声音陡然失控起来,“我不管你做了什么决定,总之,下周转业报告就会批下去,我会派人送你离开滨城。不要像你那个母亲一样,纠缠不清,惹人厌恶。我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
啪地一声,电话被对方狠狠挂断。
话筒里传来一连串忙音。
向岩捏着话筒的手,控制不住地颤抖。
母亲临死前,消瘦至嶙峋的面庞,仿佛又浮现在他眼前。
她那时已经病得起不了身,连出声都极为费力。用劲最后一丝力气,她留下最终的遗言。
“去去找你的父亲吧”
“妈知道,你不说可你一直都想知道父亲是谁”
“他的名字,叫做沈立新在滨城”
“去吧,去找他吧妈再也不能陪着你有他在至少你不会孤单一个人“
那是自他三岁时,父亲离家一去不返后,他第一次听到母亲主动提起这个人。
嘱咐完最后几句话,母亲便咽了气,直到死,她都未曾瞑目。
向岩知道,半辈子她都在等,等那个永不可能再归来的男人,回家。
无尽的等待,被抛弃的屈辱,周围冷嘲热讽的白眼,彻底压垮了她的身体,不到四十岁,她就留下唯一的儿子,离开了人世。
母亲永远也不会知道,他想要知道父亲的名字,其实只是想记住那个为了荣华富贵,抛弃妻子的男人,究竟是谁。
向岩没有去滨城,安置完母亲的后事,他报名参了军。
未曾想,阴差阳错下,他竟被分配到滨城,进了291师。
好在当时适逢边疆战火纷飞,新兵训练刚一结束,他就随同其他战友被派往前线。
新兵蛋子们都才十六七岁的年纪,一离开家就要真刀真枪的上战场,个个都怕得不行,留遗书的留遗书,偷着抹眼泪的抹眼泪。
只有向岩,对战场没有丝毫畏惧感,相反,他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既然在这世上,注定是他孤单一人,了无牵挂,那不如把生命和热血,全部奉献在战场上,哪怕牺牲,至少死得其所。
未曾想他命大,居然活着凯旋而归,重返滨城,并因为在战场上的英勇表现,被授予奖章,成为名噪一时的兵王。
也因此,沈立新发现了他。
那时的沈立新,早已又娶了新的妻子,是高干家庭出身的女孩。
心里有鬼的他,生怕被妻子娘家知道向岩的存在。一旦曾经在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