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春过后天气转暖,路上积雪在不断升高的温度下,消融得极快。
长而泥泞的小路上,朱小荷自胡同深处走出。
刚刚才与何文明大吵了一架,两人又动起手。她自然不是何文明的对手,此刻动作幅度大一些,身上就疼得让她哎呀咧嘴。
朱小荷的双眸中满是愤恨怨怼的神色。
何文明、何母以及何冬冬,对整个婆家她都受够了。
何文明那个窝囊废自不必说,她已经厌恶到了骨子里。
至于何母和何冬冬,两个全都不是好东西,每次她同何文明吵架,那两人要么冷飕飕地说风凉话,要么就编排她更多的罪名火上浇油。
然而纵使心里有再多怨气,却也只能在心里发发狠,事实是,她拿婆家一点办法都没有。
父亲朱长茂被抓走接受审查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母亲高红现在整颗心都挂在她父亲身上,根本没有精力也没有心思来管她这个女儿。
朱小荷无比的委屈。
从小在父母手心里捧大的,哪里受过这种气。
朱小荷恨恨地想,若是父亲没出事,还是红旗厂的副厂长,婆家巴结她都来不及,还敢这么作贱她
越想越气,朱小荷步子也迈得越来越重。
冷不丁,她没留神一脚踩进化得稀烂的泥坑里,脚上那双羊皮高跟鞋登时溅满了泥点。
她顿住脚步,狠狠地盯着脏污不堪的高跟鞋两秒钟,最后气得抬脚就想踢上身旁的砖墙,但想想脚上穿得可是结婚时爸妈特意给买的皮鞋,不便宜呢,她又慢慢把脚放了下来。
现在的她,可再没钱去买这么一双皮鞋了。
她一边咒骂着何文明那个蠢蛋、何母那个老不死的,一边小心翼翼地踩着不那么泥泞的地方继续往前走。
她今天是去找工作的。
大学念不成,原本她父亲朱长茂说好会给她和何文明安排工作,结果工作还没来得及安排,他先进去了。
这下工作泡汤,她与何文明两个人没有工作自然就没有经济来源,只能暂时依靠何家父母的退休金来生活。
这也是何家对她横竖看不顺眼的原因之一了。
整天看白眼受气,朱小荷哪儿受得了这个,一赌气,托人开始打听起工作的事。
只要她有了收入,就有了底气,再不用看何家人的脸色。
家里指望不上,她便找上了娘家附近的老邻居,让人家帮忙打听着。
没想到,才两天就有了消息,说是有一家新成立的小公司要招一个经理秘书,让她今天过去面试。
随着改革力度的加大,以及国家给予的优惠政策,不少小公司如雨后春笋一般,节节冒出。
而秘书这个职位,也是随之应运而生的一个新名词。
不过在老百姓心里,什么小公司,什么秘书的,都不靠谱,那都是伺候人的工作。还得是国营大厂,端着铁饭碗才踏实。
所以朱小荷其实心里是不大愿意的。
但她只有高中学历,大学才念了一半,这么不上不下的想找个正式工作实在太不容易。
尤其在朱长茂出事的这段日子里,先前对她巴结讨好的那些亲戚好友,以及和朱长茂来往密切的叔叔们,全都与她家划清了界限,不要说登门看望,就算是去主动联系,人家都是避而不见的。
这也让一直生活在无风无雨温室中的朱小荷,第一次认清裸的残酷现实。
有心放弃,可转念一想婆家人的冷嘲热讽,一想到跟何文明张口要生活费的屈辱,朱小荷最终还是决定去这一趟。
伺候人就伺候人吧,总比在家里天天看白眼来得好。
等到了地方,她忐忑不安的一颗心在看到公司门面后,倏然落下。
与她想象中破落的小公司完全不同,这间公司虽然说是规模不大,但里面装修极为豪华,所有的沙发都是真皮的,墙上贴着素雅的壁纸,头顶的水晶吊灯明晃晃的耀人眼目。
自然也耀花了朱小荷的眼。
就算她父亲做了多年的副厂长,生活条件照比普通老百姓高出许多,但装修这一新鲜概念,对她来说也是陌生的。
这时候的老百姓家里,普遍还是刮大白,水泥地。
朱小荷家也不例外,无非是比别人家多了几样时兴的电器。
朱小荷睁大眼四下张望着,眼睛都不够使了,堪比刘姥姥进大观园。
“您好,请问您找谁”
冷不防传来一个甜甜的女声,把正看得眼花缭乱的朱小荷吓了一跳。
这时她才看到大门对着的紧里边,有一条长长的刷得雪白的台面,类似商店柜台。
柜台后面站着一个清秀的年轻女孩,穿着一身干净利落的女式西装,正朝着她微笑。
后来朱小荷才知道,这个叫前台。
可那时她还从来没见过这种架势,当时就有点怯场,好不容易才畏畏缩缩地表明了自己是来面试的,那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