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掌司就是御马监的掌司太监吴琦,这吴琦,现下里还是延福殿最为得用的一个。
按理来说,这事儿与延福殿没半点关系,延福殿也不该知道有周君旺这么个人,但偏偏吴掌司自己蹦出来这就不由得春生不多想一想了。
他被王璨调到东宫服侍,也是因为王璨看中了他的聪明伶俐。
说实话,在这宫里,他这样的身份,没几分眼力劲儿和聪明劲儿,早不知死了多少回了。
御马监提防着司礼监独大,宫里宫外都花了不少心思,但至于巴巴的追到寿和地里,特意叫大师傅尽早烧了周君旺的尸首吗
春生顿了顿,“那大师傅怎的不烧了”
“嗐。”大师傅又搓了搓手,“把咱们放这里的时候,陛下特意传过旨,轮到谁就是谁,千万不能坏了顺序。咱这行也有规矩,四十九天,人死魂不散,这时候烧,怨气大哩,咱们可不敢。”
“那便虚虚应下吴掌司吗”
春生笑了一声,“这样不好,大师傅也不怕我们就是御马监的人。”
“不会不会。”大师傅也跟着笑,“咱们还是分得清的,且不说衣裳都不一样,就御马监的人来咱们寿和地,通常都没什么好脸色,更别说还要给银子了。要论大气,还得是司礼监。”
“你等着吧,我去给你通禀一声。”
春生朝着袁润在的地方点了点头,“那位贵人不一定会见你,不过我尽力试试。”
尽管戴了面罩,袁润还是被这腐臭的味道熏了个七荤八素。
他一连干呕了几次,看着允钦翻着周君旺的尸身,就差连贴身的亵衣都翻一遍了,“殿下要找什么这什么都没有啊。”
袁润也还没想清楚要找什么,但直觉周君旺这里应该有线索。便叫允钦先停下,“咱俩再捋一捋这件事情吧,白莲教姑且叫他白莲教,也不一定是白莲教的人,他为什么要搞这几桩命案周君旺这个暂先不算了。”
“这些人要叫旁人信服他,便要先恐吓别人,当所有人都觉得除了信他之外再得不到任何救赎,把他当做唯一的解脱时,他的目的就达到了。”
“一般流程也就是制造恐
慌,然后他出面安抚。”
袁润自顾自地说着。
“而制造恐慌,最根本的,是要动摇民众对目前这个生活、或者是环境的厌恶、恐惧、不信任,从而使旁人把信心都寄托在他身上。”
允钦听得很认真。
他觉得这似乎是太子殿下难得认真的一次,平日里总是一副难得糊涂、游戏人间的态度,今儿陡然认真起来,他反而有些不适应了。
“其实平城大小案子年年不知道有多少。”允钦道“比这更离奇多少倍的也有,也没什么的,殿下是不是有些太过于紧张了”
“不是。”
袁润往后仰了仰脖子缓解着酸痛,“你不知道民生对于皇权的重要性。”
民心如水。
水可载舟,亦可覆舟。
他见过那个时代。
春生过来时,见两人正对着一具尸体翻来覆去地研究。
他还想,这殿下的爱好果然不同于常人,听说以前喜欢种地,现在不种了,却又开始摆弄尸体。
总也不似那正经太子。
他对袁润呵腰,“殿下,方才那位大师傅说,延福殿里的吴掌司也来过一趟,特意叫他尽早烧了周君旺的尸首。”
若说方才还只是一个直觉,到现在,袁润已经差不多能确定这周君旺身上必有秘密了。
允钦也道“延福殿”
不说其他,单就延福殿这三个字,已足以叫袁润多想一想。
延福殿江嫔,有个外甥女叫李辞盈,李辞盈家中的西席叫顾素辰,而顾素辰先前买通周君旺给自己下毒,今日又给崔明远下毒未遂,恰巧,跟他通过信的孟令徽,还与“常乐我净”这个案子有些不清不楚。
袁润有些激动,他猛地起身,“回东宫把崔明远叫来”
起的猛了,他晕了好一会儿,允钦和春生连忙一左一右的扶住他,把他扶回了车上。隔着帘子,春生又道“那大师傅想与殿下请个安,奴瞧他似乎还知道些别的,殿下不如多问他几句。”
袁润一想,有道理。
于是他放下帘子,“去把他叫过来吧。”
大师傅靠近这辆车的时候紧张到不敢抬头,只敢盯着漆成朱红的车辕,看着镂出花样的铜片嵌在车辕上做妆点,感慨这贵人就连随行的车架都如此气
派。
但心里的感慨并不影响他嘴皮子的利索。
他微微弓腰,揣着一怀的恭敬,“给大人请安。”
夏天车上的帘子只做遮障,为通风顺畅,并不厚实,是极薄极透的青纱。袁润透过纱帘上的小孔,看着车外那个恭恭敬敬的大师傅,看脸大概五十上下的年纪,但也或许是久在户外做这种工作风吹日晒,所以格外显老的缘故。
他掐着嗓子问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