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幅画足有四尺许,过一人高。
淡黄透白的上好亳州画纸上,先以淡墨挥毫四周,勾勒出白云袅袅,晴天一洗的碧空。
而后,随着白云渐浓,天色愈蓝,墨迹开始不着痕迹的叠皴,至最中间,已经是一片浩浩荡荡紫霞密布,遮天蔽日。
紫气之下,大山河川,平野森林,皆渺小如豆,展现出苍茫的人间万丈红尘。
“好画”何大人率先赞道,王员外也点头,旁边其他人,也都叫好。
书生眼里的得意更加浓郁了,脸上却是一片愧色,向四周连连鞠躬“小生愧不敢当愧不敢当”
“后生知礼”
何大人笑着将他扶起,一边摸着肚子,和颜悦色,“你是孙家二郎”
孙书生面带恭敬,道“孙家二郎,孙英才,见过青天大人”
“多礼多礼”
何大人笑得更开心,面露赞叹之色,向四周介绍道“乾宗三年县试,本官五场皆取他为第一,两月之后府试,他果真得了案首,是以印象深刻。”
听何大人这么一说,不管是真心赞叹,还是给他面子,四周的赞叹声立刻再上了一个台阶。
“原来是案首难怪画作如此不俗”
“何大人真伯乐也”
“我早说此画文气升腾,熠熠生辉,当为此会第一如今可有说错”
听着四周马屁阵阵,饶是孙案首心有城府,也不禁笑逐颜开,连道不敢不敢。
“哈哈”
何大人一个劲的摸肚子,一副要弄出包浆来的架势,显示出他本人到底有多高兴。
只要不是耳聋眼瞎的,都能看出听出他和这孙案首有奸情,要不然哪都不去,偏偏第一个就是看的这幅“紫气东来图”
王员外欲售名望于蒲秀才,他何大人难道就没有这样的想法
不过,他虽然有心取自己的千里马孙案首这幅画为头名,但终究不能将事做得太明显,毕竟其他人的画还没看呢
于是当下便道“这幅紫气东来图,甚得本官心意。这样,本官出银八百量,孙案首能否割爱”
轰
这话一出,立刻让满院的穷书生酸秀才张大了嘴巴瞪大了眼睛,心脏噗通噗通不停。
“什么八百两”
“一幅画八百两”
“快快把我的画拿出来不要八百两,只要八十八十”
与这些穷酸相比,孙书生就镇定许多了。
他只是愣了一下,就恢复了平静,然后露出一副感激涕零之色,躬身道“何大人能看上晚生的画,是晚生的福气但八百两之事,晚生不敢消受。晚生只愿将此画赠予何大人,若是何大人不嫌弃,晚生愿拜何大人为师”
四周刹时一静,众人都睁大眼睛看着何大人和孙书生,心里十分懵逼。
什么情况
又是八百两,又是不要钱白送,又是拜师礼的,都是什么鬼,这弯转得也太快了吧
不过,人群中亦有人面露沉思之色,若有所得。
“哈哈”
何大人特有的破锣般笑声将众人惊醒,但见他面露红光,笑容蔓延到了耳根,一把将呈拜服状的孙案首扶起,大笑道“好好好英才这样的人物愿拜本官为师,是本官的福气。来来来,快快请起”
“老师。”孙案首亦是喜形于色,一脸的激动与感动。
“哈哈无须作此女儿态”何大人神情和蔼,长者气度爆表。
围观的众人看着这番温煦师生情,也是面露感慨之色,纷纷赞颂。
“恭喜何大人喜获佳徒”
“何大人今日收孙案首为徒,来日孙案首若中举题金榜,一脉两进士,不失为一番佳话啊”
如潮的马屁声中,沉底沦为陪衬的王员外似乎一无察觉,脸上满是赞叹之色。
只是他心里,却是怒气汹汹。
之所以生气,不是因为成了陪衬,而是窥破了这其中的猫腻。
这一点已经有人有所察觉,他一个行商十数载的老江湖,岂会一点发现都没有
什么八百两,分明就是要压过他那五百两
又是案首,又是看好,实则是在为孙书生造势
现在拜师收徒赠画,就直接将气氛推上了高潮,暗地在告诉大家,孙书生是他何大人的人了
王承平之前便看出了这两人之间的隐情,也未太在意,他为蒲秀才造势,何大人为孙书生造势,大哥不说二哥。
但是王员外却没有想到,这何大人做得这么狠,眼下的架势分明是要将孙书生推为今夜画会第一。
这不是摘他王承平的桃子么
他累死累活,花钱操心费力,不就是为了将蒲秀才推上去,挟恩收服吗
眼下,分明是在为他人作嫁衣裳
这是王承平绝不愿意的,再说一个小城的城尹,还不至于让他忌惮。
“哼先让你高兴一会,等蒲秀才的画出来,看谁为谁作嫁衣裳紫气东来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