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月已经开始备嫁了,她母亲简直觉得有点不可思议,这么疯疯傻傻的丫头,居然还有人家会要
布暖先前筹备的东西都是现成的,嫁妆转挪了主人,感月就从载止出阁。只是她爷娘有点不自在,原本是布家的姻亲,被他们半道上截去了,很是愧对布舍人夫妇。
“叫我说什么好呢,大姐姐”匡夫人局促道,“你看看,原先我当她们孩子胡乱图谋,没想到真就成了如濡到最后却为感月做嫁衣裳,我都没脸子见你。”
布夫人心里肯定是惆怅的,但是没法子,儿大不由娘。布暖自己有主意,谁能劝得动她呢她摇摇头,“都是命里注定,谁也不要怨怪。我可怜他们,你瞧布暖和六郎,两个人怎么就走到这一步六郎现在又入了狱,为她连乌纱帽都不要了,这世上有几个男子能做到这样呢我是看开了,只要他们将来好,都由得他们去。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啊”
“可不是么六郎自小就是淡淡的,情上倒是稳妥得很。”匡夫人倚着凭几道,“这趟不知怎么样,怕是少不得流放。大哥哥和独孤刺史四下里打点,只说罪责重。要想有个好收场,恐是极难的。”
布夫人叹口气,“别叫暖儿听见,听见又要哭。上辈子欠了眼泪债,这辈子哭得眼睛都要瞎了。”
匡夫人只得慰藉着,“其实倒也不用着急,六郎这趟的官司是自己安排的,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一定早在他预料之中。他向来是个有理有据的,不办没把握的事。你倒可以劝如濡放宽心,他世事洞明,断不会拿自己的性命闹着玩的。再等些时候,或者就平平安安地回来了。”
布夫人一径拧着眉头,“那孩子的手段我是知道的,横竖借你吉言吧”
匡夫人嗤地一笑,“你瞧你,如今有个做丈母娘的样子了”
布夫人给她说红了脸,“我有苦说不出,你还笑话我么这叫什么事儿兄弟变成了郎子,我和如荫两个连想都不敢想。不知是哪里欠了德行,老天爷这么
同我们开玩笑。”
“要我说,撇开以前的姐弟情分,六郎着实是个万里挑一的良配,否则叶家会这么不依不饶的么”匡夫人手里忙着修剪绢花的牙边,垂着眼道,“他们两个有情有义,你把如濡托付给他是不用操心的。我们感月呢阳城郡主下了令,叫一切瞒着蓝笙。新郎官不问事了,只当婚礼取消了,更别说知道后天娶的是谁。你想想,拜了堂入洞房,蔽膝一揭,总要看见脸的。到时候万一闹起来怎么办那阳城郡主是会打算盘的,公堂上没说什么话,媳妇倒叫她骗到家了。还定了个三年之约,三年无后就要和离,我家那丫头竟也答应了。”
布夫人听得摆手,“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操不完那许多心”
这边楼下说话,头顶上地板踩得隆隆响。匡夫人抬头看了看,“上头干什么呢”
“试妆呢”布夫人道,“成衣铺子的大袖连裳送来了,给感月瞧瞧合不合身。还有博鬓头面一并试戴,免得临上轿慌了手脚。”
感月试嫁衣的时候那样欢喜,仿佛连每一寸皮肤、每一个毛孔都在笑。
布暖看婢女给她梳妆打扮,自己提不起兴致来,便绕到衣架子前打量那身喜服。深青的缎子泛出乌沉沉的晕,在窗口的日光下水一样流转回旋。前襟的平金如意云头纹绣工倒很不错,针脚细密,从坦领飞泻而下,颇有些魏晋的杂裾遗风。再看看边上的素纱亵衣,背后拿缎带系着,和腰下分成两段,形状看着有点难辨。
她回了回头,“感月来看,这是两裆还是肚兜”
感月脸上才贴了半边面靥,提着裙角挨过来,姐妹俩并肩研究了半天。再试着把那缎带一拉,两个人瞬间呆在那里果然是太有趣味性了那带子和颈上披领是相连的,只要带子松开,上身的衣裳就像剥蒜似的,立刻蜕得干干净净。
感月不大好意思,饶是大剌剌,总归还没出嫁,不能想象这模样站在新郎官面前,会是怎样惊心动魄的一种状况。
布暖还在啧啧地叹,“这是谁想出来的怪道那家
铺子生意一直都很好你说蓝笙看了会怎么样呢”
感月扭捏了下,“会流鼻血么会不会喷血而亡”
布暖拔了莲蓬簪挠挠头皮,“他应该也算见多识广,大约不会吧”
反正感月很满意,脸上红扑扑的,绕了三圈看了又看,“这么堆东西里,我最瞧得上的就是这个。等过两天舅舅回来,你也备上一套带到塞外去。但凡是男人,十有八九是喜欢的。”
布暖虽难堪,倒也不大避讳。又想起牢里的容与,自坐到一边怏怏不乐起来。
感月察觉了,屏退了左右才道“你别急,舅舅手眼通天,不会有事的。”
“都十几天了,也不知断得怎么样,一点消息都没有。”她的眼睛失了光,黯淡寂寥的一片,“我想到皇城外面去打听打听。”
感月吃了一惊,“不行,你忘了天后下过的令了么再说你去了也未必有用,上次你们在皇城里打官司,我们一群人还不是看着城墙干着急么和谁打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