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揪着那红绸布,像被烫了一下似的。他这么明目张胆,使她赫然红了脸。她近来似乎愈加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动辄像只熟虾,是极其可疑的。看来以后要擦些胭脂,做做掩护也是好的。
这都怪他她又羞又愤地想,做舅舅的人这么不成话,带坏了孩子她抬手掖了掖脸,滚烫的,脑子也昏沌沌没有方向。其实真想发火,为什么他总是这样看见她镇定自若就使坏要让她乱方寸么可气的是她连恼羞成怒的底气都没有。她就像个傻子,眼睁睁看着自己被他调侃戏弄。
“我才没有想你。”她说的时候颇心虚,甚至自己还认真的回忆一遍。她才发现他没再出现的几天里,的确会一次次不自觉地念着他。她摸摸发烫的耳根子,真是太不幸了不幸被他言中了。
他笑得很奇怪,是种她从未见过的表情。一个时刻清醒严谨的人,脸上会出现类似浮滑的神态,简直让人难以想象。布暖的唇角抽了两下,“怎么”
“我可什么都没说”他状似无辜,耸着眉毛仰着脸,快步赶到前头去了。
她懊恼不已,他分明是故意的,就是要她不自在她嘟起嘴,使劲把手腕子在隐花裙上蹭了几下。抬起眼来恰巧遇上感月诧异的目光,她心上重重一跳,霎时有点着慌。因为不知道她看见多少,万一好奇之下当着大人的面提及了,那她岂不是没有招架之力么
她讪讪地笑,感月的神情在她的注视下渐渐平缓下来。仿佛心照不宣似的眨眨眼,表示很可以理解。她倒彷徨起来,疑心她到底自以为是地琢磨出了什么,令她感到大大不安。
人都进了花厅里,她跨进门时顺手把珠花交给了来接应的维玉,打发她去了,自己方敛裙到一旁跽坐。
感月是大剌剌的样子,没等长辈发话,自己靠着凭几趺在那里,又惹得她母亲一通数落。
她极具反抗精神,嗫嚅着“舅舅和姨母又不是外人,也不会计较那么多”
容与脸上平常得很,不言声,只是接了婢女呈来的茶一口口呷着。
布夫人失笑道“罢了,你总说她做什么,再过几年自己知道了就好了。”
两个孩子并肩坐着,完全是天差地别的两种精神头。不比不知道,一比下来就让她这个做母亲的无地自容。匡夫人死的心都有,士农工商里商的地位是最下等的,越是这样越要争气才好。偏自己露怯,把脸面都葬送在这里
她愤恨道“不成器的看看你姐姐是怎么样的还舅舅和姨母不计较你见过几回舅舅见过几回姨母倒不拿自己当外人”
大唐礼仪,坐是最考验耐力的。跽坐久了腿要发麻,痛得像要断掉。布暖心里嘀咕,要不是自小爷娘规矩严,她也很想和感月一样盘腿坐。现在是骑虎难下,没有人允许宽坐,她就得一直这么绷直了脚坚持下去。母亲是不会松口的,二姨母忙着训斥感月,也没空理会她。最后就剩舅舅算了,她不敢去招惹他,连看都不敢看他一眼,天知道眼睛一瞥他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二姐姐也别太急进,孩子嘛,慢慢教就是了。”
容与道,漫不经心挑起唇角道,“是暖儿太一本正经了,才显得感月散漫。”
布暖听得发愣,怎么成她的错了叫他这么一说,她居然觉得非常对不起感月。她愧疚的拿肩搡她一下,感月笑笑,不以为意。
容与搁下茶盏才又道“你也别拘着,随意些吧”
她如蒙大赦,忙稽首道是。抬起头看见阿娘耷拉着眼皮不太高兴的模样,心下虽悬着,却也不方便说什么。
姐弟几个絮絮说些以前的事,两个小辈在一旁作陪,自聊她们感兴趣的话题。
感月问“我听姨母说大姐姐许人了,下个月就完婚我母亲说这趟就不回去了,索性等你大婚完了我们再启程,省得路上来回地跑。”
布暖黯然嗯了声,提起这个她就难过。阿娘先前还说得好好的,看她自己的意思。后来她说不愿意嫁,谁知又推翻了前话,只说不许悔婚。她如今是茫茫然,实在走了窄道了。
“姐夫是做什么的哪里人家长得怎么样”感月摇撼她,“姐姐快和我说说。”
她被闹得没法了,悻悻道“长安城里的,是个云麾将军。长得倒是停匀,可惜专横跋扈、盛气凌人、骄狂自傲我讨厌他”
感月有点呆呆的,一时反应不过来。她这么温婉的人,也有咬牙切齿的时候。但就算如此她还是美的,就让她更好奇是什么样的人触怒她,因道“那当初为什么要许呢谁做的媒找那媒婆理论去”
布暖更伤感了,“理论找谁理论去媒人都死了,这下子我是完了。”
这还真是个棘手的问题,感月想想,自己亲事上千挑万选也不是没好处的。瞧瞧大姐姐这样,还不如不嫁呢尚未过门就仇人似的,将来过日子,岂不是要憋屈死了
“九成是小舅舅牵的线吧都是将军嘛”感月说,冲容与努努嘴,“和他说了没有求人家想想办法呀”
“快别说,更没谱了”他开口就是要带她私奔,
哪里有舅舅这样和外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