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归来意(1 / 2)

这片风雪覆盖了大唐的半壁江山。

好在募兵不似出征,折冲府衙门里设立了专门的点,瓦房里办公要比野外搭帐篷好得多。只是这场雪下得太大,屋脊眼看着有了凹势,仿佛承载不动,要压断似的。屯营里拨出几个卒子上了房顶,瓦也冻脆了,下脚不敢借力,一碰就稀碎。

容与坐在案后,头顶上间或传来断裂声,他心里烦闷,靠着围子蹙了蹙眉。贺兰伽曾看他面上不悦,打发人到阶下喊话,直叫房上人小心点儿。这一叫,不想瓦当碎得更厉害了。

他从花名册上抬起头,对随行的怀化将军刑皋道“还差多少”

刑皋道“标下才刚问了清点的军门,人数已然过半。只是朝廷新近颁布募兵制,各地百姓怨声载道。短期靠自愿要募得五万,恐怕不甚容易。”

他听了,手指在案上笃笃点着。沉吟半晌道“太平日子过得久了,谁愿意抛儿弃女背井离乡咱们军

令在身,如今三月期限将近,再拖延不得。这场雪不知下到多早晚,等天放晴是来不及了。你即刻下令上折冲府,点了都尉带队,挨村抓丁去。前两个月我给足了脸面,现下是到发威的时候了。”

他急躁的不单这件事,归心似箭,却又牵绊着走不脱,再好的脾气也磨光了。原先答应她半月回长安的,没想到河东的募兵这么费周折。诸事缠杂,他又不好撂下就走。下头眼睛多,他既呈了旨,好歹要带着入了正轨方好抽身。

可这一待便是两个月

刑皋领命去了,贺兰伽曾上前拱手,“今早营里差人来回话,先前天晴着,操练按部就班是可以的。可打昨儿起雪大都停下了,那些新卒子家离得近,一个个想法子溜出营看老娘看媳妇去了。瞧那势头是压也压不住,因来请上将军示下,怎么料理才好”

容与冷笑,他都没能回家去呢,这些兵卒倒反了天了正是这些人踹不断嚼不烂,弄得这趟差事这么棘手。他原就存了怨恨,这下子更发作起来。对贺兰伽曾道“打今儿起立个规矩,军令如山,可不是集市

上买萝卜白菜。谁敢罔顾,一概棍棒伺候若是一而再再而三地犯,给我揪出几个来在营门上祭旗。我倒要看看,有谁不要命了,敢以身试法”

贺兰道是,领了几个副将也出了衙门。一时厅房里冷清下来,他看着杯里袅袅升腾的白烟,仿佛自己的神思也在无形中消散了。

他手上虽忙,隔三岔五也抽了时间出来写信回去。到现在,少做少,算来也有六七封了。可每每石沉大海,半点回音也没有。他越写心越冷,不知长安那头出了什么事。到底是她遇着麻烦回不了信,还是临阵又反悔,下决心和他划清界限了。他真是苦恼得要命,她说要出塞,他托熟人往西域打底子铺路去。购房置地,总要给她个安定的生活。两个月,人家买卖人运货都折返了,她却没了消息。

他郁郁着,回头对汀州道“把持节的中军叫来,我有话问。”

汀州应了,忙出门拐过廊子传人。一会儿那信使就到了,叉手给座上人行礼,“卑下听上将军差遣。”

他启了启唇“我问你,尺素是送到集贤坊的么

谁接的信”

那信使道“卑下按上将军交代,送到集贤坊载止。前几趟交给管事的嬷嬷了,这趟因着府里筹备喜事闭门谢客,卑下只有把信交给门上的小子,请他转交娘子。”

他听了激灵灵一愣,“办什么喜事谁家办喜事”

那信使一脸茫然,“上将军不知道么载止要和郡主府结亲了呀,老夫人家书里没有提及么”

他只觉心都要抻破了,原说让她和蓝笙提解约的事,如今怎么反其道而行,谈起办喜事来了莫非真的忘了之前的种种怪道连信都不回,原来是备着成亲了,把他当个累赘,一脚踢开了么

他抬手把人打发了,站起来,蹒跚着,连站都站不稳。他那么爱她,是爱错了人。他满心满眼都是她,为了她,他可以做任何从前想都想不到的事。没有临行前的一夜缠绵,他尚且还回避,还懂得克制。但走到那一步,他自认为他是有担当的,他毫不犹豫肩负起他们的未来。他上书请辞,他部署好他们出塞的每

一步,正当他满怀希望的时候,她却要和蓝笙成亲

他怀疑自己简直就是个傻瓜,那么小的人,那么多的心眼子难道她是怨他没有立时带她离开么她不知道辞官是多难的事,莫说他一个正值盛年的将领,就是普通六品上官员,到了解甲归田的年纪,没有二圣敕令,要想全须全尾离开京畿也不是易事。她不能体谅他么不能再给他点时间么

他从没这么绝望过,未来渺渺茫茫,他看不见也够不着。他高估了她对他的爱,是啊,本来就不堪的感情,枯守下去也许毫无出路。她是个聪明人,说撤出来就能撤个干干净净。

他跌跌撞撞走在雪里,鹅毛大的雪片子没头没脑扑过来,连眼睛都睁不开。他不知道自己要往哪里去,只是漫无目的游走。他听见身后汀州的呼喊,有一瞬的清明,停下脚步回过身,看见汀州慌里慌张撑着伞追上来,“郎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