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寻芳草(1 / 2)

汀州回来的时候,正是宫里丧钟大鸣的时候。

容与入禁苑会同百官祭奠去了,各种的仪式走场,早折腾过了两个时辰。钟响了,一轮哭祭已毕,想是再过一刻便能回北苑了。

蓟菩萨在院里练功,双环刀舞得呼呼生风。汀州愁眉苦脸坐在金井口上,那边刀风过来,他晃了晃,险些跌下去。

蓟菩萨收起刀哟了一声,“这小身板这么不经摔打瞧着天天捧剑,神气活现的模样。这会儿受了凉了坏了肚子,腿虚”

汀州哪里有力气插科打诨打浑,摆着手道“我心思重着呢,将军别拿我打趣了”

蓟菩萨把刀插回戟架上,回头看了看,狐疑道“大都督交代的差使办砸了”

汀州一声叹息“别问了,回头郎君定要大发雷霆,我是备好了。”

蓟菩萨一面盥手一面道“的确是个多事之秋,殿

下这时候崩逝,大都督府里的喜事也要耽搁下来了。”

蔫头耷脑搭脑地没接话茬子,要是婚期问题,倒用不着苦恼得这样了。

蓟菩萨凑过来问“大都督和少夫人怎么样了上次宴上来这么一出,这亲还成么”

说起来那次容与真是颜面无存,一个女人,当着朝中同僚撒泼发疯,任谁也受不了。换作他,早八百年修书叫她爷娘领她回去了虽说如今女人不像从前受约束,可到底还得依附着男人。这倒好,一个高官之主,弄得夫纲全无。还没娶进门的媳妇恶名远扬,日后还有什么脸在场面上走动

汀州讳莫如深,主子的闲话不容他谈论,横竖他觉得里头总有内情。如今也不好说,他们做下人的背地里也揣摩,莫名其妙牵扯进了娘子,总有个因果吧

蓟菩萨转过脸朝门上看,给他打了个眼色。他知道是郎主回来了,忙起身迎上去。只叉了叉手,还没开口,容与便一阵风似的过去了。隐约撂下一句“进来”,汀州稍一顿,他已经进了门牙里面。

他颠颠跟进去,容与站在案旁解孝带子,看了他一眼,“她怎么说”

汀州延挨着,支吾了半天才道“娘子说不回将军府,若老夫人和郎主不能体谅”

他听了这话心头火直拱起来,手心里捏出了汗,脸上却装得从容,“便如何”

汀州壮了壮胆应道“便请二位大人自保重身子,当没有她这个外甥女。”

他听了连声冷笑,汀州十岁入府,贴身伺候他也有五六年了,那样的神态竟是从没有见识过的。一个以儒出名的人,突然间变得面目狰狞,如何不叫人心悸

他吓得腿肚子转筋,鼓了半天的劲才道“郎主,小人多嘴一句。其实娘子性子也犟,小人毕竟是个仆役,兴许不入娘子法眼。郎主何不亲自跑一趟娘子不敢驳您,您去了,她自然就跟着回府了。”

容与气坏了,哂笑道“我去做什么如今她翅膀硬了,谁还能留得住她由她去”他自己发了一通火,心里一阵阵发紧,钝重地痛起来。一手撑着,把

虚软的身体压在雕成书卷样的案头上。叹了口气,不无嘲弄道,“横竖有蓝笙在,至少不会吃外人的亏。”

汀州不敢说话,眼巴巴地看着他。想了半天方试探着问“小人回府调人手去把那座宅子围起来,这样也叫郎主放心。”

“我有什么不放心的她以后不和沈家相干,她爱自甘堕落,全凭她高兴不许调人过去,没有内贼,引不来外鬼。就是叫重兵把守集贤坊,治标不治本,有什么用”他烦躁地挥手,连着把大堂里的兵卒都赶了个干干净净。

挪动着灌了铅的腿,跌坐进圈椅里时像轰然倒塌的山。他的世界沉没了,她走了,脱离了他,从此萧郎是路人么为什么他落得这样的下场这就是违背人伦的惩罚他的罪孽到了,留不住她,一无所有。

可是仍旧放不开手,他明明知道不能够,他为自己的私欲感到羞惭。恨只恨这血缘的羁绊斩不断的令人切齿的羁绊

他猛然立起来,头有些晕眩。他也顾不上了,飞快

地解开身上的软甲,肢体没有了束缚,他才觉得自己还活着。汀州的话何尝不是他想做的他也有要去寻她的打算,只是放不下面子,害怕让她误以为妥协。

她一定恨他从不给她承诺,他没有信口开河的习惯,如果办不到,就不能为了讨她一时欢喜而骗她。许她个未来,镜花水月般触摸不着,不是比一开始就清醒地认识残忍么

他什么都看得透,什么都能洞悉,所有的大道理都可以说得头头是道。但这又代表什么爱情从制高点落下来,和他迎头相撞,把他砸昏了头。他满腔不得舒展的郁结,像禁锢在鸡蛋壳里,手脚蜷曲,时间久了痛得几乎泛恶心。

他冲动起来,他不甘心,他要去找她。他们陷进个怪圈里,你进我退的拉锯战,简直要人的命即便如此,还是没有终止的觉悟,要继续下去,缠斗到死

他奔出门,步履匆匆地往马厩里去,对副将的招呼充耳不闻,只道“我有要事,倘或兵部送公文来先放着,等我回来再办不迟。”

他跃上马背扬长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