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月明(1 / 2)

日子依旧这么不温不火地过。

七月流火,八月未央。天虽转凉了,近来却总觉躁闷,因为容与大婚在即,她表面是无所谓,心里始终撒不开手。贺兰说该是你的,千万不要轻言放弃。错过了,少不得抱憾终身。

她一个人坐在铺满月光的台阶上,把脸埋在臂弯里。

该是她的他该是她的吗不是,他是知闲的。自己如今也不是无主的幽魂了,许给蓝家,像那时和夏九郎的婚事一样,又变得身不由己。阳城郡主从蓝笙的家书里知道他们定亲的消息,结结实实高兴了一通。自己亲自来兰台探望她,隔三差五地托宫里内侍给她递东西传话,俨然好婆婆架势。布暖自己有些理亏,蓝笙没把她的实际情况告诉郡主,她这样未免有坑人的嫌疑。蓝家对她越好,她越是于心不安。

容与自从那日送了吃食就没再出现过,大约断了念想,彻底抛开了。她一遍又一遍地回忆两人之间发生

的点滴,郁结难解,汇聚成一个苦难的焦点,要把她的灵魂洞穿。

为什么她不能像他一样绝情她比他陷得深,他任何时候都能保持镇定,她却不行。这么不公平她是他生命里的烟花,刹那芳华。而他一个浅淡的微笑,她竟都要用尽一生来遗忘。

她抬头看,无边的月色笼罩着皇城内外。想念他,无奈身不由己,她跨不出这重重高墙。

今天是七夕,宫里各处张灯结彩。静谧的夜里,隐约听得见禁苑里传来的嬉笑声。她想他应该在府里赔着知闲吧陪她乞巧,和她商议大婚事宜。她心里艳羡也无法,知闲幸福得名正言顺,她还在肖想着别人的东西,自己也觉得龌龊不堪。

她叹了叹,在这男人堆里做官,游离在世界之外,几乎没人记得她是女人了。

她起身回藏书楼里吹灭油灯,出来给门落了锁,便循着台阶下楼去。

穿过配殿里的穿堂,后面是她的下处。一桌一榻一条画,简洁利落得像男人的处所。摸着黑吹亮了火眉

子,没有祭月的香,只好点了熏香代替。南边一溜窗洞开着,把香炉搁在条案上,她歪着脑袋看了一阵,颇有些凄凉的景象。

将军府里一定很热闹,香侬玉炉她们在结伴穿针摘花吧自己孤零零地对月空叹,实在没趣得很。双手合十拜了拜,兀自咕哝着“尽点意思,也算没白过这七夕”

靠着窗框边上的楠木抱柱,看塔子一点一点燃烧。白天要登点目录,一直是坐着,坐久了腰酸背痛,有了机会愿意多站站,走动走动。她在屋里旋了几圈,等再去看炉鼎里,小小的一截香化成了灰,中间只剩一星微芒。闪烁了两下,渐次黯淡,烟也断了,彻底沉寂下来。

她拿铜剔子拨了拨,长久积淀下来的灰变得生硬。横竖没有睡意,便端着貔貅炉到树根底下去,一头拨一头敲,把底里的灰饼子清剿了个干净。

花树那头有个人影移过来,原以为是到金井里打水的内侍,再定睛一看,玄袍皂靴,头上束着青玉发冠,居然是容与。

她怔住了,傻傻叫了声舅舅,“你怎么来了”

他蹙着眉,嘴唇抿得紧紧的。说思之若狂,趁着别处笙歌,避开南衙十六卫来寻她这么荒唐的事,自己到了这会子也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发生的。单想着见她,冒了那么大的风险,只为见她一面。见了之后又发现无话可说,开始反省自己的一时冲动。平素不是这样的人,最近总干些肆意妄为的事。想起她和蓝笙已经是板上钉钉,真真悔之晚矣。

他垂着两手,直愣愣的模样一定可笑至极。他简直成了个头脑简单的傻子她得意么会暗里耻笑他么分明拿捏不准自己的心态,偏还要端着架子教训别人。

他大感羞愧,甚至没有勇气面对她。她迎上来,眼里有灼灼的光。他下意识退后一步,艰难道“我巡视,顺便过来看看你。”

她的嘴角缓缓浮起笑,巡视用得着穿夜行衣么她就是这么没出息,他稍稍一点暧昧不明的态度,就完全让她忘了之前种种的不快。她心里是欢喜的,他没有回府陪知闲,这时候踏着夜色来看她。背着所有人

,让她联想到书上说的“夜奔私会”,油然生出别样的刺激性来。

他突然想仓皇逃遁,害怕自己在她眼里落了短,更害怕被她嘲弄。他规整的人生经不起任何污点,尤其在她面前,更要保留住最后的尊严。

“许久未见你,你好我就放心了。”他说,“早点歇着,我去了。”

怎么没能轻易让他去呢她抢先一步扣住他的手,“不许你走”她带着孩子样坦白的执拗,“不是因为想我才来的么何必自欺欺人”

他难堪至极,惨然望着她。她非要把他最后一点残存的理智摧毁么

她羞怯地低下头,“你来瞧我,我真高兴。”

他听见血液在血管里澎湃地流淌,花了极大的自制力才不至于把她嵌进自己怀里。今天的月色出奇地好,饶是半月,也有满地的清辉。她站在花树下,寒光照亮半边脸和脖颈,异于常态的一种凛冽的美。

胸口钝痛,是种隔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