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已经到除夕夜了吗。
大概是在医院待了太久,温城的冬天更是漫长,日子过得不清不楚的,沈季钰感受不到新春的氛围。
外祖母是个内心强大的老太太。
从医院回来后,像往常那样,非要亲自下厨给乖孙做顿饺子汤,只不过,站在厨房外的沈季钰,听不到手脚不利索的外祖父被外祖母嫌弃的声音了。
光是想着过去就忍不住鼻酸。
沈季钰很乖地吃了一餐外祖母包的饺子,不知睡了多久,大抵是长时间处于神经紧绷的状态,好像没怎么睡着,却又迷迷糊糊地做了梦。
他梦到了总是好脾气的外祖父。
外祖父是名画家,记忆中还在国内时,他习惯坐往能一眼看到桂花树的窗边,在桌台上握笔描绘着水墨画,温和又慈祥地叨叨絮絮。
“这样也好,这样也好。”
“给老太婆和钰钰都留个念想,等哪天啊,外祖父醒过来,说不定还可以看到我们钰钰结婚了”
“我们家乖孙会有很好的伴侣,到那时候啊,还能让外祖父抱上小曾孙呢。”
哗
沈季钰瞬间醒来,眼眶湿热,失神地盯着天花板,心跳声从胸膛下蔓延到了耳廓,心悸得难受。
他翻了个身,卧室是绿油油的田园风,当真像回到儿时,记忆中的桂花树和外祖父就在眼前。
目前只能先这样了。
沈季钰心想,把外祖父的身体冰冻,走一步看一步,接下来该好好工作,多赚些钱投给医疗科研上,另外再攒下些奶粉钱就行。
脑子里一晃而过的东西。
像是把沈季钰砸懵了,猛地坐起身,揉了揉脸,浅色额发都稍微凌乱了,就连理智也拽不回他,瞬间捞起手机给席延发消息。
上边还停留着对方问他现状如何的内容。
沈季钰抿着唇,像失魂落魄的小狗,渴望着饲养者的安抚。
线条我不太好。
线条陪我说说话吧。
国内。
正是阖家团圆的除夕夜,客厅茶几的砧板上,整整齐齐地摆放着现包的饺子,是会带着一丝甜味的胡萝卜牛肉馅。
一家三口围着坐,小烤炉冒着热气,将饺子包完,陈侨带着外婆去厨房,准备下锅开煮。
席延空出沾着面粉的手,曲起的指关节碰了碰屏幕,接着,他呼吸一滞,瞬间抓着手机回了主卧,并朝厨房的方向解释说
他现在有个紧急的公司文档要处理。
但关上门,所有的谎言不攻自破,席延拨去电话,接通,听到通话那头传来的声音,恍惚缥缈。
在很短的瞬间,他仔细听着那边传来的呼吸声,却觉着好不真切。
“在做什么”
沈季钰的嗓音还是冷冰冰的。
可席延听出了不对劲,说不上来,像是感觉那家伙哭
过一样“在包饺子。”
今天是除夕夜。”
“你在国外吃饺子了吗”
他尽可能多说,是因他感受得出来,电话那边的人状态不对劲,似乎想说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沈季钰“吃了的。”
“那就好。”
“我这边饺子刚下锅了,”席延补充道,“胡萝卜牛肉馅的。”
沈季钰“嗯。”
席延顿了顿“准备什么时候回国”
沈季钰“不知道。”
席延又沉默了一瞬,紧接着,低沉的嗓音格外温柔道“那等你回来了。”
“我和外婆再包一次饺子。”
“欢迎你来家里。”
沈季钰瞬间哽咽,脸庞埋进掌心,吸了吸气息,拼凑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那声音实在趋近于无。
可席延还是听到了,分寸顿乱,浮现于眉宇之间的忧虑,是因他觉得自己说错了话。
又或者说
不论他说什么都会惹对方伤心。
席延丧失辨别的能力,思及那天,收到体检报告,看到那行体检结果,或许那是他自记事以来,心理防线最崩盘的一次。
席延难免兵荒马乱地问“这次消失是不是因为体检的结果”
沈季钰听闻,心想这并非全部,可事关他家中最亲近的人,这份感同身受也是席延不久前经历过的,他不想开口提及那些。
他的眼眸、鼻翼和嘴唇全都染上了湿热,嗓音黏糊糊的,倒也不算撒谎地回答“一部分吧。”
席延瞬间会错了意。
对方口中的话又岂会是字面意思,他俩并非伴侣,却意外拥有了小生命,不管是谁都会难以接受,这当然也包括了他和季先生。
“我们需要见面聊一聊,”席延自个儿也乱得不行,隔着电话,更摸不透对方的打算,“行吗”
沈季钰长长地舒了口气,稍微冷静下来,站起身,推门走入走廊,准备去陪一陪外祖母“现在还有些事要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