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微晃。
晏扶风枕在沈长腿,睡意全。
身为军统帅,即便是在大军取得胜利,已在班师回朝途,晏扶风仍然时刻保持警惕。
金凉大军虽已被他所败,他们到底还在大恒金凉交界处,金凉极有可能会派军突袭
脸颊有一丝痒,一只手抚他发丝,晏扶风绪倏地一停。
沈长知晓他并未睡着,一个人当睡着时全然放松状态不是装睡便能够装得出来。
再则,以阿元谨慎性子,便是大军已进宁安城内,只要尚未平安护送他回宫,阿元便不可能放松警惕。
食指指尖勾着晏扶风发丝,一缕缕地缠绕,又倏而松开,沈长玩得不亦乐乎。
“殿下”
语气带了点求饶,又带了些奈,以及不易察觉纵容。
沈长指尖将晏扶风颊边青丝一寸寸地缠绕,亏得他说阿元是木头,过去他又何尝不是顽石一块怎就没能早些察觉阿元对他心意
倘使他们二人早早便说开,又岂会有来十年生离,乃至死
沈长至今记得,日宁安天气格外地好,便是常年潮湿阴冷养怡殿,一日都罕见地晒了一院阳光。
“圣”
日,陈祥一改往日谨小慎微,疾步走进院。
他躺在院晒太阳。
“圣,大事不好了。奴听说,奴听说”
沈长整个人被太阳晒得懒洋洋,他懒懒地掀开帘,“你又听说了何事是沈长俭不许朕出席春日狩猎一事,亦或者是他又派了什么人前来养怡殿,监视朕”
“不,不是。是晏大将军,晏大将军他”
沈长一下从椅子坐,慵懒不复存在,神射出迫人光“你把话说清楚,阿元怎么了”
陈祥“噗通”一声,双膝跪于院瓷砖长出杂草,“奴听说晏大将军病重,恐,恐难以挨过个春日。”
沈长脸色倏地一沉,厉声呵斥“大胆”
陈祥躬身,将脑袋低低地伏于地,声音里已带有哭意,“奴妄不敢造谣大将军。”
沈长站身,他对陈祥疾声吩咐道“朕要出宫朕便服呢陈祥,你去将朕便服取来。”
陈祥抬发红睛,极缓地朝帝王摇了摇头,“圣,咱们出不去。养怡殿殿门,十二时辰均由人值班轮守,莫说是宫门”
莫说宫门,便是小小殿门,殿下皆踏出去。
“宫门如何”
沈长冷嗤一声,“朕不信了,倘使朕踏出殿门,沈长俭当敢当对朕不利”
说罢,竟还是连身龙袍都不换了,便要走出殿外。
陈祥忙身,含泪劝,“圣,万万不可啊您便是不为您自个儿着想,您也要为将军着想啊瑞王本就对您跟大将军关系有所猜忌,倘使您在此时不管不顾地出宫。瑞王碍于舆论,自是不能对您做什么,可大将军边,大将军边便不好说了啊。”
瑞望便是沈长俭尚未登基时封号。些年,只要是私底下,陈祥依然以旧称称呼沈长俭。
他便是顾及阿元处境,些年一忍再忍。
不仅仅是他,阿元亦是。
不同是,阿元是因了顾忌他在宫处境。
断了私下音信,未曾有任何私人间往来,便是宫宴难得一见,亦是只能装出陌路样子。
想要知晓对方消息,皆只能从旁人只言片语去获得。
到头来,又换来了什么
忍耐
呵,都是狗屁。
殿下在出神。
是晏扶风得出结论。
晏扶风发现,他此时很想知道,殿下心在想些什么
算来,他同殿下一次般亲密,时间还要回溯到殿下还只是太子时期。
六年
再次见到六年来令自一天不记挂人,晏扶风自是有满腹话想说。
想知道殿下些年是怎么过来,想知道在金凉有没有被欺负,想知道,在六年朝暮间,可有过一、两回想过他。有没有怪过他,没能保护好他。么多年未见,可会同他生疏
想问问题太多,可见到了人,见到殿下在营帐外,对着他勾唇一笑,当时周遭有他将士,也有金凉王他同他亲从。他犹如一个满身罪恶凶徒,在一瞬被赦免。
片刻,他方走前,声音带着连日来风尘仆仆沙哑,“末将叩见殿下。”
大恒江山已易主,故而当着人前,他只能以旧称唤。
殿下可会怪他
“晏将军快快请。”
他听见殿下用过往熟稔语气,亲手扶他。双从前柔嫩双手,不知粗粝了多少。
他抬头,跌进一双噙笑眸子,“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吧”
是殿下同他所说第二句话。
是风沙太大,会吹得人眶都红了。
“殿下严重。”
么所双人看着,他只能礼节性地回应。
之,大军路,为了避嫌,以免徒增把柄,给殿下带去灾祸,纵是咫尺之近,他便也只能忍着。